“凌公子”一声轻唤,打断我回忆的思绪,来人正是努娜,她眼角一斜,瞟了瞟桌上剩下的点心 ,又道:“商队已准备启程,公子随我们一起走吧。”
“好。”我包了余下点心,揣进早已收拾好的包裹里,这才跟着她出了酒楼,离开这盘桓了两月的飞沙镇。
努娜家所在的商会是西域比邻的一些小国商人组成的。商会每年组织商队往返于边关和西域收售货物。整支商队算上商户与护卫,足有二百余人,曲折蜿蜒的驼队显得颇为浩荡。
自飞沙镇向西驼行了半日,周遭渐渐荒芜,已是到了沙漠边缘。不同于碧华山四季的少暖多寒,春时的大漠晨昏寒冷,夜里更是仿若严冬,而午时则骄阳炙热,犹似盛夏。
走至傍晚,商队在一不高的土墙下扎起简单的帐篷。据说来往旅人多在此休整,长年累月地也就成了个固定的营地,所以会有叁两篝火痕迹。再往西去就算进入真正的荒漠了,商队打算就地过夜,明早启程,连行四五天,一口气穿过荒漠。
我取下帷帽,挑了个离人群稍远的地儿,坐在温热的沙地上,屈腿靠着卧倒的骆驼,仰头垂眼观察四下忙活的众人。他们围在篝火旁说着我听不懂的胡语,火光映照脸颊,面上漾着放松的恰意。
为了方便行事,我决定暂时扮作少年,男子的言行举止仿照自哥哥和冷渠英。在飞沙镇时,我深居浅出,以防露出过多破绽。在习惯压低声音,坐卧行走间也掩去女儿态后才敢常常与同在一个屋檐下的努娜家往来。然而,异于常人的饮食习惯还是会引人奇怪。丹药所剩无几,坚持不懈的刻意改变下至今也只能吃下软糯精细的食物。现下因环境所致仅有些粗糙干粮食用,我掏出白天携带的点心,放进嘴里用力咀嚼,再灌了口清水,挺起脖子就水咽下。
“公子,喝碗热汤吧。”努娜来到我身边,递过一碗冒着热气的肉汤,“食物粗简,将就几日,待到了达坂国再用美酒佳肴款待公子。”
我接过碗,饮了一口,笑道:“出门在外,我一练武的粗人,哪里还讲究这些,如此就很好。”努娜笑笑不置可否,坐在一旁枯木上闲谈几句,便去照顾父母了。
夜幕降临,人们围着一堆堆篝火相互依偎入睡。远处传来淡淡的狼嚎,骆驼偶尔发出嘶鸣伴着营地四周守夜护卫的轻语,让这寒冷的荒芜大地显得也并非那么可怕。我枕着一只手臂,望着浓墨般低垂的天空,闪着璀璨光芒的星子犹如唾手可得的珠宝。遂而放空思绪,在淡淡的茫然迷惑中睡去。
次日清早,商队开拔。驼队按部就班行进了两日,已经深入了沙漠。映入眼帘的除去天地,再无它物。书上所述,地以沙石为骨,如熔炼而成肤。言沙碛广莫,望之漠漠然。举目远看皆是黄沙,浩瀚无边,也只有真真切切地行走在这天地间,才能尽情体会到大漠的苍茫孤寂,深感人之渺渺,所谓之情仇苦乐仿佛是这巍然世间一捧随风消逝的沙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