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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儿受了惊,吃了痛,立时蹬开马蹄向前疾冲,林天真满身淌着雨水,视线模糊,叫道:“啊啊啊啊我看不见了——”

扑面急雨灌入口中,林天真一时不察反被呛住,在马背上被颠了个要死要活。

待马儿冲到城门前,他还没能喘气林天娇也是跟了上来,探手将两条缰绳抓紧,高声道:“驾——”

两匹马并两个人,就这般,在大雨滂沱、天色未醒的时候,直直冲过了那道城门!

——城门竟是大开的!

林天真在雨中茫然回望,只见得樟城模糊的轮廓越来越远,逐渐再也望不见。

林天娇勒马急停,翻身去拽他的手腕。

此时林天真的瞌睡已醒了大半,他下了马来,被林天娇拖着走了一段路,就在一间破庙中见到了薛兰令二人。

庙里佛像布满了灰尘,一簇火光拥在地上,衬得衣上脸上的雨水就像在发光。

很温暖。

林氏兄妹跟着坐在了火堆旁,林天娇伸出手烤了烤火,雨水从她的头发上不断滴落,林天真看不过眼,抬手想给她擦擦,却被她偏头躲过。

林天娇道:“本姑娘自己能行。”

林天真道:“你是很行,但你头发这么长,自己能擦完吗?”

林天娇迟疑了一瞬。

迎面便被扔来一张干净的毛巾。

林天真愣住。

林天娇也有些震惊。

兄妹二人齐齐看向坐在他们对面的薛兰令。

——这张突然而然扑至的毛巾,方才正是被他所掷出!

林天真道:“这、这……”

林天娇也说不出话来。

但凡与薛兰令相处过的人都会发现,这个人实在没有多少能够称之为“体贴”的举动。

他甚至可以说对谁都糟糕到了极致。

以至于很多时候你都分不清楚,他究竟是不是在针对什么人。

然而这么不够体贴的人却突然这么体贴。

谁能不震惊、错愕、乃至惶恐?

——可段翊霜偏不在其中!

因为段翊霜见他所作所为,竟很是欣慰地微微颔首:“不错。”

薛兰令便笑道:“哥哥愿意夸我一句不错,便不枉我这两个时辰苦费工夫。”

林天真喃喃道:“薛大侠,您又做了什么?”

薛兰令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只是听闻樟城封城,觉得事情并非毫无转机。”

林天真问:“什么意思?”

薛兰令将白玉箫握在手中,轻轻敲下,道:“天问斋可以让樟城封城,可连环榭未必会让天问斋如愿。”

林天真道:“为什么连环榭不肯?楼老板是连环榭的人,天问斋封城,应当是为了查明真相。”

薛兰令却不答他,只偏过头,在段翊霜的耳边低声:“哥哥,你说,像他这样的人行走江湖,若是没有遇到我这么善良的人,是不是早就身首异处?”

段翊霜眉心微皱,片晌,竟然点了点头。

薛兰令得了认可,脸上神情便浮现出几分笑意,他懒懒道:“八大门派必然各自有各自的秘密,我们知道楼鹊已办的事情是要擒住你兄妹二人,可连环榭不知道,天问斋也不知道。连环榭只会以为——”

“楼鹊已要办的事情,是他们的秘密,绝不能被天问斋或其他人所知晓。”薛兰令轻易下了结论。

好似这样的一番推测,再容易,再轻松不过。

也许当真如此!

对于薛兰令这样的人而言,要去揣摩人心,推测深意,却要比世间任何事都来得简单。

他活得太复杂了!

看得越透彻的人,看这般如雾里看花的事情就更轻松。

而他们未必愿意将世事看得如此透彻。

——但薛兰令终究不是旁人!

他享受这种感觉,能将万事万物掌控在手里,似乎知晓了天底下所有了不得的秘密。

林天真是个纯粹的人。

他的纯粹在于他还很年轻!他甚至比薛兰令还要年少!

林天真可以不懂这任何事情,因为他是年轻的,他能有无数的岁月来洗去自己的天真和单纯。

但现在坐在他面前的人是薛兰令。

薛兰令不会给他时间去洗掉单纯、天真,甚至痴愚。

薛兰令只会将这江湖里或深或浅的陷阱摆在他的面前。

——如师亦友!

——没错!薛兰令既像传道受业解惑的老师,也像与他观念一致的友人!

林天真望着薛兰令的眼睛,似要被那双幽渊给吸拽进去了。

可他毫无恐惧。

林天真道:“我明白了!连环榭怕被天问斋知道自己的秘密,所以不会任由天问斋去查楼老板的死因,正因如此,他们极有可能离开樟城,或许是为了销毁证据,或许是为了别的什么事情,但无论如何,连环榭都一定会打开城门!”

他思及此处,不由震撼于薛兰令的果断。

——因为这样的想法,从确定到实施,乃至于他们成功脱离樟城的困境,只用了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仅仅两个时辰,薛兰令就破了这场局!

林天真心潮澎湃,他急声道:“连环榭开了城门,我们就可以趁这个时候离开,但是这件事也不是绝对会成功,因为连环榭肯定会严加看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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