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染从茫然中回过神来:“我刚才说到哪里……哦, 请客, 你同意的话我就去邀请他, 我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在c市,不过国内开设兽医专业的大学没有几所, 我一直怀疑他就在y大,那就离得不远了。”
她一口气说完这一段话,精神似乎还处在恍惚之中, 只是舌头自动在动。
然后她端起刚才放下的杯子, 一仰脖子,把剩下的小半杯水都给自己灌了进去,似乎才平静下来一点。
沈砚一直默默看着她。
他本来是在等她的反应,但如今看来,没反应就是最大的反应……
他的心沉到谷底。
显然, 她并不愿意……
他低下头, 手攥成拳,指尖掐进手心, 带来些微清醒的痛意。
也许,是他太心急, 期望得又太多……
卫染深吸气, 努力平稳情绪, 一颗心还在慌乱中狂跳。
但她这时终于鼓起勇气看了沈砚一眼。
于是她看到了沈砚的神色。
此时他半张脸都埋在灰色的阴影里, 平常犀利如电的眼眸, 敛去了锐利的神采, 眼底只是一片疏离的寂寥, 仿佛对一切都感到很无味。
可这片疏离中又隐隐含着不甘,一根紧绷的弦仿佛就在蓄势待发,又终归于沉寂。
他始终一眼没有看她,这样的眼神却似能直刺进她心里。
卫染立刻又添了另一种慌乱。
她莫名害怕起来,可又大着胆子凑近过去戳了戳他,想把他从那个疏离的世界里拉回来。
“沈砚……”
她又绵绵地唤了两声,沈砚才终于开口:
“染染,你刚才没听到我说什么?”
他问得平静如水,但直截了当,不给她留下模糊搪塞的空间。
卫染在这一刻不知道自己是要点头还是摇头:
“我没——不,我……”她呼吸滞住,最后缓缓地说,“我听到了,但我以为我听错了……对不起……”
清丽的杏眼在迷茫中睁大,她垂着脑袋就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在做检讨。
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乖。
沈砚眼底逐渐柔和下来,升起几分温度,他轻轻摩挲过她仍然湿意未散的乌发,感受到她轻微的颤抖。
“那我再说一遍。你愿意和我订婚么,染染?”
这次卫染绝对听清楚了。
她不再有任何借口。
不可能装傻。
她沉默半晌之后道:“我们才交往了这么短一段时间,提这些事情不会太急了吗?”
“为什么太急了?”沈砚唇边掠过一抹笑意,却稍显凉薄,“还是你只想谈恋爱,不想对我负责?”
“你……这叫什么话。”卫染圆圆的眸子瞪着他。
怎么把她说的像个玩弄感情的渣女一样。
她没来得及再争辩,整个人却已经落入了一个紧紧的怀抱当中,沈砚抱她抱得很用力,就像要把她牢牢嵌入骨血之中,一辈子锁住……
他把头埋在她颈窝处,能嗅到她发间身上清甜的香气,就像花间滤过的春雨的味道,美好到极致。
因为太美好,更把他内心深处的占有欲,衬得莫名阴暗可鄙。
可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轻轻在她耳边道:“染染,你不是想让我安心么?”
他的声线蛊惑力太强,这个不管不顾的拥抱又太令人心疼。卫染心里的防线被一层层击破,几乎就想马上开口答应他,不管他要求的到底是什么……
总之,她舍不得让他失望的。
都答应他,又能怎样呢?
对,反正早晚要答应他的。
她头脑晕晕的,所有理智的想法都被压抑。
不由自主出声:“我……”
然而她只来得及说出这一个字,就被一只修长的手指封住了唇。
卫染一懵,愈发不明白沈砚什么意思,明明刚才一直在逼她答应,现在她真要说,怎么又突然要她噤声了。
沈砚渐渐松开她,退开一点距离。他眸底散开复杂的光影,最后只是说:“抱歉。”
“什么抱歉?”卫染更懵。
沈砚没有温度地笑了笑:“我不是逼你一定马上答应我,回去慢慢想吧,我尊重你的答案。”
他用了全部的自制力,让自己的声音没有波动。
刚才直到最后时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操纵她的感情。
还是在这种重大的问题上。
他要的,难道就是她头脑不清的一句同意?
那对她未免太不公平了。
卫染呆呆望向他,他怎么就能变得这么快。
她这样对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贝齿轻咬下唇,似倔强又似安慰地说:“反正,我不会抛下你一个人的,你别怕。”
严肃的水草:“!!!啊啊啊啊啊!!!他向你求婚了???!!”
许潇潇的激动之情,仿佛都能隔着手机屏幕传导过来。
卫染呆了呆,眼看着“求婚”这样的字眼,心里却没有任何真实感。
虽然许潇潇这么总结刚才她在聊天过程中所描述的那些内容,从技术意义上来讲,好像没有错……?
染:“应该不算吧。他就是突然想到,提了一句。”
严肃的水草:“怎么说?”
染:“他什么东西都没准备。”
尽管以前没有经历过,卫染也知道正式的求婚是应该有一个仪式的。
严肃的水草:“……这态度不行啊。染染,你不能随随便便就答应他了。”
卫染知道许潇潇还是一心怕她吃亏,但她清楚沈砚并不是不尊重她,他这人思维活跃不受拘束,冲动想起什么就要马上去做,所以经常缺乏计划性,显得没有章法。
可他一旦认定了一件事,就会比谁都认真。
如果她真的愿意,他一定会努力把全世界的浪漫都给她,决不会让她吃亏的。
所以让她犹豫的原因,自然不是这个形式上的问题。
染:“但我能感觉到,他是很认真的,最后他还让我回去慢慢想。”
染:“就是,我们交往还没有多长时间,他怎么会现在就想和我订婚,你说是不是有点奇怪啊……”
严肃的水草:“是挺奇怪的。”
染:“?”
严肃的水草:“你到底是对他做了什么,他这么怕你跑了。”
染:“……”
严肃的水草:“还有一种可能性。其实我听到过一些传闻,怕你多心,一直没和你说。”
染:“什么?”
严肃的水草:“沈砚他爷爷就是沈镇墨,这个你知道吧?”
染:“嗯。”
严肃的水草:“你见过吗?”
染:“没有。”
严肃的水草:“据说这个沈老爷子脾气特别执拗,早些年就和儿女关系都闹得很僵,过年都不让上门的那种。但你不是说过,沈砚每年都是被接到他爷爷家去过年的。”
染:“所以……?”
她之前就注意到了这种安排,但不过是觉得沈砚同父亲关系不好,又和爷爷比较亲而已。
隔代亲也正常嘛。
这有什么问题吗?
严肃的水草:“我听说,沈老爷子已经六七十岁了,虽然大权独揽,但也已经有退休的打算,他准备选自己唯一的孙子做继承人,就是沈砚。”
染:“哦。”
卫染对这个消息没有太多感觉。
严肃的水草:“染染,你知道沈镇墨的身家有多少吗!!!”
染:“多少?”
“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闪了半天,最后许潇潇的消息弹出来。
严肃的水草:“呃,其实我也说不清具体的,反正是在各类富豪榜都排前面的那种,而且这只是官方肯公布的数字,恐怕实际还有些隐藏的产业是不会对外公布出来的。”
严肃的水草:“就是普通人想象不到的那种有钱就对了。”
卫染心里依然没有太多波动,毕竟她一早就知道从世俗意义上来讲,她和沈砚不属于同一个世界的人,但她既然决定和沈砚在一起,也只能学着去克服这些顾虑。
染:“我早就知道他家境好啊。”
严肃的水草:“也不光是钱的问题,到了那个层次的交际圈肯定也是不一样的……”
卫染想了想,大概领悟出许潇潇的意思。
染:“你是说,他和我在一起,可能会受到他家里的阻碍?”
过了一会儿,许潇潇发了语音过来。
“我不好说啊,染染,”她的语气听起来很犹豫,“就是觉得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不过从好的方面看,大佬应该是真的下定决心了吧,我看他急着想和你订婚,就是为了把你们的事趁早定下来,免得以后再起变数。”
许潇潇的话让卫染陷入沉思。
沈砚的心急,到底是为了让他自己安心,还是为了让她安心?
夜已深。
沈砚一个人站在阳台上,望着寂静的夜空,他的手修长而骨节分明,一支烟夹在指间,但是没有点。
他失神地站了几分钟,最后回到屋里,把那支始终没有点燃过的烟,直接丢进了垃圾箱。
手机放在床上,一条条消息正在弹出来。
风流一种有谁知:“咦?这里怎么多了一个群?”
风流一种有谁知:“wt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