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一)(2 / 2)

他肯定不需要费多大的劲就能搬动。

地砖掩盖的是一条窄小的陡峭的阴森的楼梯。

江枝歌打着手机手电筒,小心翼翼地顺着扶手往下走。

不通风的空间混杂着尘味、炭味和茶香,非常闷热,但她身上冒出了冷汗,她不敢抬头往上看,总觉得入口处有双眼睛在盯着她。

阶梯有二十级,下到最后一级即将抵达平地时,江枝歌刚准备伸脚又立即收回脚。

狭长的暗道的地面上铺了一层黄土。

她皱眉思索,扶着墙谨慎地用脚尖拨开一小片土。

黄土下面是松动的木板。

她想到了连环翻板。

古代王侯将相为防止自己的墓葬被盗墓者侵扰,常会命人设置防卫机关,其中一种机关便是连环翻板,即在墓道中挖掘深坑,坑底是致命的刀锥利器,坑上平覆数块中间带轴的木板,板上有遮掩物,一旦有人踏上木板,板的一端便会下陷,那人必定掉入坑内。

如果这个暗道真的设了这样的陷阱,平日江楠钦要过去,一定会在旁边设了能通过的工具,例如梯子,因为曾有盗墓者用木梯破解翻板机关。

果不其然,江枝歌环顾一周,发现楼梯处的扶手实际上是可拆卸的长梯。

她将长梯放在地面上,沿梯而入,如履平地。

一路走到暗道的尽头,却被一扇低矮的木门阻挡住步伐。

门被上了锁,锁不止一把,都挺新,且没沾多少灰,说明这里不是一个废弃之地。

在和平年代修建这样隐蔽还设陷阱的地下室,最大的可能性是为了藏财。

那里面会是多少人一辈子都挣不到的钱呢?

江枝歌不愿去猜。

她将一切复原,走出茶室,走出书房,回到房间,站在窗边,望着天上皎洁的圆月,恍恍惚惚地望到了天明。

她回想起好多过往。

很多年前,她不愿意再练芭蕾舞,爸爸不同意,她就冲他撒娇,妈妈也帮着她说话,他无可奈何地屈服了。

很多年前,他们一起去爬山,她蹦蹦跳跳着就到了山顶,从山顶往下望,爸爸牵着妈妈的手缓慢地一步步向上走。

很多年前,妈妈为她绑马尾,爸爸在旁边一边拍照,一边说他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不是那些重大的天崩地裂的时刻,而是那些琐碎的无足轻重的时刻,将一个人一点一点地刻入另一个人的生命里。

历历在目,却如水中幻月。

从今往后,月不再圆。

“你打算怎么做?”江枝歌问。

钟琴欢说:“交给法律制裁。”

江枝歌抿着唇,郑重地点了一下头。

她望着颂江大桥说:“对不起。”

对不起,钟琴欢。

对不起,叔叔阿姨爷爷奶奶。

对不起,所有无辜的人。

对不起,那些支离破碎的家庭。

对不起,爸爸妈妈……

可是,我们不能再对不起更多人了。

钟琴欢望向江枝歌,他觉得这一刻的她好脆弱。

她完好地站在风里,却比被他在床上弄得伤痕累累时脆弱,比流泪说“你走吧”时脆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脆弱。

那种无声的不肯表露的脆弱像滚滚的浓烟,深深地包裹着他。

他知道她需要一个拥抱。

他应该给她一个拥抱。

可他没有。

他只是,装作视而不见地站着。

忽然,江枝歌问:“你和她,是真的吗?”

钟琴欢说:“这重要吗。”

江枝歌说:“对我来说,重要。”

等了5秒、10秒,又或许20秒,她听见他说:“是。”

她想要笑,但没有笑,也不想哭。

良久,江枝歌说:“再见。”

这一次,是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钟琴欢就站在那,不作声,也不动。

刘海刺红了他的眼睛,但他手里紧捏着文件袋,任头发凌乱。

不知站了多久……

“哒哒哒——”

高跟鞋飞快地敲打着大理石。

钟琴欢扭过头,还没看清眼前的身影,脖子便被来人以迅猛的速度勾住,薄凉的唇被软润的舌攫取了。

她的吻时而重,时而轻,渐渐独留温柔。

浓滑香津忘我地交缠,却又纯净得不含一丝情欲。

钟琴欢深刻地感受到这个吻的意味——

不是挽留。

是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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