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仍带着笑,只是几不可闻地叹了叹气。
“其他的不要多想,我知道你担心我,为我着想,但是,我很好,真的很好。”
她看着他,声音沉稳,目光真诚。
“还有……”她停顿了下,但最终仍旧说出了口。
“黄骧,有句话,四年前离开那个位子时,我似乎忘记对你们说,但现在……希望也不太晚。”她的笑里终于有了点苦涩。
“你、还有聂谨礼等,你们如今所要效忠的,只有一个人。”
“而那个人,不是我。”
*
黄骧走了。
暮色中匆匆而来,又在夜深时匆匆而去,除了乐安与睢鹭,没有人知道他来到公主府做了什么,又与乐安说了什么,但,想知道的人,自然会知道他来了,哪怕黄骧还特意做了下伪装。
黄骧走后已经是接近平时睡觉的时间,书是看不下去了,乐安找出原本看到的地方,拿书签做好标记。
睢鹭也做了同她一样的夹书签动作,然后又拿起乐安身前的书,将两本书都放回到书架上。
这些天,他们一起看书,早已形成了这样的习惯和默契。
只是此时,乐安看他仍旧这般——
“明天还看书吗?”她问。
睢鹭将手从书架上收回,也看向她,露出笑:“看,怎么不看?你特意为我留下的如此有用的书,不仔细研读,一字一句看完怎么行?”
“厚脸皮,哪里是特意为你留的了?我让人把这些东西装订成册时,你恐怕还没上学堂呢。”
睢鹭丝毫没觉得羞窘。
“那就更说明你我有缘,兴许是冥冥之中,你便预料到了十几年后,你亲爱的驸马会用得上这些书?”
“噗!”
乐安终于被逗得笑出声来。
不是从黄骧拜访之后,便一直浮于表情的、不动声色的笑,而是痛快的、释放的、出声的笑。
睢鹭弯起眼角,又走回到书桌前,同时将裹着她的毯子拨开,然后将她整个抱起。
“我们休息吧,明天的事明天想。”
“嗯。”乐安将脑袋垂在他肩头,轻声应道。
睢鹭抱着她直接回到卧房。
走着走着,趴在他肩头的人突然开口。
“睢鹭,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做不了官,你怎么办?”
睢鹭脚步不停,始终平稳而匀速地抱着她前行,一边走,一边道:
“其实我觉得教书育人也不错——你前些天不还说,我教书教地挺不赖的。”
乐安不说话了。
只是在踏入卧室房门的瞬间,她抬起头,看着这个他和她已经在一起日夜厮磨了许久的两人的房间,还有此时,抱着她的这个少年。
于是她又道:
“睢鹭,你后悔吗?”
这一次,是她拖累了他呢。
如果没有选择她,他仍旧有美好光明的未来,就算没有她给予他的那些资源、人脉,或许没法像现在这样一鸣惊人高中状元,但还是有很大可能考中的,如此安安稳稳地入仕,一步一步实现自己的理想,以他的聪明才智,不论只想向上爬做个权臣,还是做个名留青史的孤臣,都未尝不可能。
但如今,因为和她的关系……
本应光明的前提,瞬间扑朔迷离了起来。
甚至可能连官都做不成。
一身所学全都无处施展。
所以……
不后悔吗?
这一次,睢鹭停下了脚步。
他侧头看趴在自己肩头的乐安的脸。
——自然是看不到的,他只看到她的后脑勺。
他叹口气,然后腾出一只手,把她的脑袋抬起来。
乐安只得抬起头看他。
直到看着乐安的眼睛了,睢鹭脸上才露出笑意。
“好巧,这句话,不久前就有人问过我呢。”他说,“而我的答案,始终是一样的。”
“我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