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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风华正茂 第37节(1 / 1)

崔静之少年时,曾在太子府做侍讲,教授太子府上诸王子,其中便包括乐安的胞兄,而机缘巧合之下,便也包含了乐安。

崔静之脸上的笑意便更深了些。

说话间,仆人已经搬来了座椅,两人相对而坐,乐安又说了些寒暄话,问候问候身体,乐安便单刀直入。

“先生可有听说,今春有人科举舞弊之事?”

崔静之脸色不变,反而仿佛第一次听说般,面露惊讶:“哦?”

老狐狸。

前些天她都闹到皇宫去了,宫内宫外都传得沸沸扬扬,崔静之要说他没听说,那可真是见鬼了。

乐安腹诽着,脸上却依旧笑地甜蜜。

“是,先生有所不知吧,就是那个卢嗣卿,今科探花,之前此人行卷时,我便发现此人才学平平,偏偏京中夸耀者多,实在叫人纳罕至极,而前几日,我更是发现些蹊跷,此人很可能是找了代笔,考试的卷子根本不是自己所作,如此才摘得了个探花之名,如今御史台正在查案,已经取得了一些进展,基本可以断定此人为舞弊了。”

崔静之的眼睛这才稍稍瞪大一些,“竟然如此啊……”

“没错,就是如此。”乐安道。

崔静之敛下眉,“既然如此,那就按律法办,该革职的革职,该去功名的去功名,也没什么好说的,便是卢家人也不例外,公主——”他看看乐安,“不必担心臣会阻挠。”

“我当然不担心先生会阻挠。”乐安微笑,“先生的为人我还是清楚的。”

“但是先生有没有想过——一个卢嗣卿处理了,往后呢?卢嗣卿案,归根结底难道全在他自身吗?还有,不知先生有没有看过卢嗣卿的代笔写的卷子呢?”

乐安连连发问,原本随意懒散的坐姿也随着一个又一个问题抛出,变得越来越笔直。

崔静之看着这样的乐安。

半晌道:

“臣驽钝,不曾想不曾看,还请公主细说,臣愿闻其详。”

他声音清冷,掷地有声,话里语气恭敬,姿态又低,但却莫名地,任谁也不会因此便小瞧了他。

——大概这就是世家的底气吧。

乐安长吸了一口气,仿佛回到儿时,她窝在书桌底下,昏头昏脑地听了一肚子话,窝地双腿双脚都发麻了,突然听到那个声音好听的侍讲说道:“好,今日的课就授到这里了。”然后外面响起脚步声。

她大喜过望,忙从桌底往外爬,一边爬一边想站起来,然而,又痛又麻的双腿便不争气地一酸——小小的她没站稳,反而咕噜咕噜,一下滚了出去。

一直滚到一双乌色六合靴跟前,被一双脚,一双腿,拦住了“滚滚”去路。

然后,她“躺”在那双脚上,听到那个折磨了她一下午的声音,冷冰冰地对她胞兄说道:

“殿下,这是怎么回事?请殿下细说,臣愿闻其详。”

时隔多年,几乎没什么差别的两句话,在此重合,乐安简直怀疑这老狐狸故意揭自己短,要知道虽然后来她跟这人化干戈为玉帛,甚至还很是当了段时间的师徒,但因为那不怎么愉快的开始,她可很是出糗了一阵,尤其被教授她琴艺书画的女先生知道乐安逃了她的课,却跑去“上旁人的课”(乐安表示冤死了),气得当场就要撂挑子不干,最后还是乐安那太子爹压着乐安跟女先生赔礼道歉保证不再犯(虽然事实证明乐安往后越来越犯),这事儿才算了了。也是因此,乐安对这句话简直记忆犹新。

但,此时的她可不再是幼时的她了。

而且,此时的她也不像幼时那般理亏,相反,该自知理亏的,是他才对。

她缓缓吐出刚刚吸的那口气,看着那双已经比记忆中衰老了许多的眼睛道:

“先生没看过,没想过,那么就由我来告诉先生。”

“太、祖创科举,本意为取天下之才,建万世之社稷,但自科举创建以来,数次取士,有多少次是唯才是举?又有多少次,是唯名声、唯出身是举?如此一来,还要什么科举,直接乡举里选、察举征辟、九品中正就是了,何必再多此一举!”

“卢嗣卿代笔的卷子我看了,是比他自己写的强,但也不过如此,仅我所知,就有数位文采强于他的代笔的落榜之人,因此,即便没有代笔,即便那卷子真是他写的,假如他不是出身卢家,如果没有他行卷时沽来的名声,探花之衔,还能落到他头上?”

第33章“我也别无选择。”……

崔静之的住处是崔家主院,安静宽敞,却只住了崔静之一个人,尤其此时除了崔静之和少数几个来往的仆人,便见不到一个其他崔家人的影子。

因为激动,乐安的声音比平常高了许多,但话声再高,也传不出这个院落,满院只有崔静之一人听到。

而崔静之听到之后,却沉默不语。

不说话,甚至连神情都没有丝毫变化。

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乐安那番话。若不是眼睛还睁着,几乎要让人以为他已经睡着。

而见他这样,乐安便也不说话。

仿佛刚刚那一段话就已经完全道出了心中所想,再无他求,乐安静静坐着,仿佛跟崔静之比定力一般。

然而日光渐渐转午。

日光落在身上,从不冷不晒到逐渐燥热,过于明亮的光线,也叫在室外直面阳光的人不得不眯一眯眼,遮一下阳光。

崔静之便是正朝着日光而坐。

许久之后,崔静之才终于有了动静。

他抬起手,放在额前,遮住了那过于猛烈的光线。

“日头大了啊……”他喃喃了一句,随即慢慢起身,走到乐安来之前,他就在围着看的黄杨木盆景前,“晨起就想着,今儿要把这盆黄杨修好,却到这会儿还没动手。”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扰先生了。”乐安淡淡说了这么一句。

“这怎么敢。”崔静之笑笑,“公主想何时来便何时来,何时来,都不算打扰。”

君臣君臣,君为上,臣为下,向来只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哪有臣子反而埋怨君主来的不是时候的?

或许有,但那已经不是正常君臣,而是哀君逆臣。

当今不是哀君,而崔家,也不能做逆臣。

“可是公主……”崔静之拿起盆景上,之前放下的那把剪枝刀,“您看这棵黄杨。”

乐安的目光随他的话声,落在那株盆景上。

不知长了多少年的黄杨木,枝繁叶茂,茎粗根深,虬结的根系几乎将盆撑破,而繁茂的枝叶,也早已远远超过它所屈身的那个小小陶盆。

“臣知晓,树大了,便要修枝,可这树无虫无病,枝繁叶茂,臣想要修剪,却哪一根枝条,都不忍剪去。更怕万一剪得不好,整棵树元气大伤,甚至枯死。那样,臣的罪过,可就大了。”

崔静之看向乐安。

“公主,您可明白臣的心情?”

乐安沉默片刻,随即,在他的目光中起身。

走上前,伸出手。

“先生剪刀借我一用。”.

崔静之挑挑眉,迟疑了一瞬,但随即却还是刀口向里,递给了乐安。

乐安用剪刀拨开那层层叠叠的枝叶。

因为生长太过茂盛,黄杨的枝条繁多,从外看郁郁葱葱,但从里面看——

“先生且看。”乐安道。

被剪刀拨开的树冠内里,无数枝条交错杂生,粗壮的枝条伸到最外面,承接着阳光雨露,但却还有许多细弱的枝条,挤在密不透风的树冠中,枝条细而弱,叶子薄而小。

“外面看没问题,不代表便真的没问题,更何况先生您——”

乐安看着崔静之,“并非执剪刀之人。”

不是置身其外的执剪人,而是身在其中,支撑着整棵树的主干,甚至根系啊。

枝和叶要生长,茎干和根系便从大地中汲取养分,源源不绝地供给着,不管枝叶有多少,不管枝叶是否有病害,茎干和根系都不会因此而断绝供养,更不可能跳出其中,做一个执剪人,将病弱的枝条去除。

“至于枯死,先生更是多虑了。”乐安笑了笑,手中的剪刀轻轻敲了敲黄杨树干。

“您也说了,树大了就要修枝,修枝是为了让树长得更好,可不是为了让树死掉。庭院里总是需要树的,这棵死掉,还要再种一棵,何苦来哉?您说对吧。”

只要树不想着把盆撑破,只要不妄图把根系扎遍整个庭园,谁又想将整棵树连根拔起呢?

崔静之轻笑了起来。

“您说得对,修剪会让树长得更好,可是公主,”越过重重枝叶,他摸上那株黄杨的茎干,“您真的……只是想稍加修剪吗?”

树大了会有病弱枝,家族大了,更免不了有不肖子弟,无才无能偏借着身份居高位,只是庸碌还好,最怕兴风作浪,为家族带来祸患,而这样的人,哪怕是家族自身,往往也可将其舍弃,便如大树修枝。

便如这次的卢嗣卿案。

若只针对一个卢嗣卿,哪里还用得着公主亲自上门来说动他崔静之。

只要公主和皇上表明态度,只要卢攸还没糊涂透顶,卢家自己就能把卢嗣卿推出去,把整个卢家撇清。

然而如今,乐安公主亲自登门,刚刚又说出那一番话。

他轻声问:“公主方才所言,若臣没听错,是说科举形同虚设,世家窃而据之——是吗?”

乐安没有回答。

崔静之又问:“再问一句——这……只是您的意思,还是圣上的意思?”

这次,乐安开口了。

“卢嗣卿案起当日,我便入宫与圣上详谈。之后所有人员信件往来,也无一隐瞒。”

那便也是皇上的意思了。

崔静之苦笑闭眼。

“所以说,这可不是简单的修枝啊……”

修枝,是为去除病弱枝,是为了让世家益发茁壮,然而科举,却是要直接断了世家的根。

盘古开天地,尧舜启夏商,及有周一朝,又及秦一世,周礼转秦制,君王与贵族共治天下,变为君主统领官僚治天下,然而历朝历代,入官之道何其狭,寻常庶民除非依附世家大族,不然只能挖空心思,另辟蹊径。

再到后来汉魏察举征辟,九品中正,依旧不过是上位者一张嘴便能随意粉饰,无才无能者也可包裹成德才兼备,除非遇上天子强势,世家衰微,否则为官一途,大多时候实际仍旧牢牢把握在世家大族手上。

然而科举——

“公主,”崔静之看向乐安手中那把剪刀,“您和圣上想要的,不是这把修枝刀,而是一把无形刀啊。”

乐安一步不退:“那么先生以为,我和圣上,不该要这把刀吗?就算我不要,圣上不要,以后呢?”

崔静之叹气。

“自然……该要。”

不仅该要,还必须要,现在不要,以后也终归要要,那把刀出现了,就必然会被人挥起,砍向他们这些阻碍着王朝前进的老朽之物,不是公主,也会是皇上,不是皇上,也会是以后的某个人。

总之终归要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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