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浅陵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桌下的脚对着司徒雪的小腿毫不留情就踹了下去。
子卿,你踹我作甚?司徒雪吃痛之下,抬眼茫然的看向对方,眼中竟是带了几分委屈。
容浅陵凑到他的耳边,几乎恨铁不成钢:你是不是傻,方才还劝他少喝些,这会儿阿烨好容易停了,你还喝呢!
司徒雪猝不及防被他靠近,耳边感受着对方灼热的酒气,红晕一瞬间顺着耳畔蔓延到了脖根,慌乱的说道:也是也是,是不能喝了!
呆子。话虽如此,看着他醉后的憨样,唇角却不自觉的勾出了一抹笑意。
裴烨步子踏的缓慢,然而所有的路,终归都有尽头,当他停在卧室外面的时候,那居住了十数载春秋的屋子,此刻处处挂满了红绸,门扉上贴着大大的喜字,屋内摇曳的红烛顺着轻薄的窗纸透出幽幽的光,却是晃的他一阵目眩。
公子。守在门前的丫鬟仆妇看见他来了,纷纷躬身行礼。
裴烨双拳在宽大的广袖下紧握成拳,又缓缓的松开,前生为帝,曾有三宫六院,如今不过是娶一个女人,为何心中却觉得如此介怀怅惘
其实说他无情也好,说他自私也罢,世间女子本都如此,因缘际会皆听父母之命,半点不由人,里面的女人即便不嫁了他,嫁了旁人难保不是同床异梦,自己虽给不了她爱,起码能许得她一世安稳,半生荣华。
当初虽说但凭长辈做主,其实他私下却将那些女子身世处境、性情为人都查了清明,殷亭素自小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生受排挤,有母如斯,将来定也不会被许什么好的人家,多相权衡之下,方才选了这么一个,即便有种五十步笑百步之嫌,实际上,裴烨此番之下,确实将其救了水火。
独立良久,他抬手轻挥,丫鬟立即打开了房门,弯身请裴烨进去。
及至房内,入目便是一片几欲漫天的红,桌间红绸上,摆放着金壶银盏,各种糕点吃食琳琅满目,裴烨径直走到床前站定,自有下人用托盘端了精巧的金秤来,裴烨拿过秤杆挑开了女子盖头。
喜房内外一时传来欢快的嬉笑之声,新婚大喜,规矩也没那么严谨,因而对这些丫鬟小厮们约束也甚为宽松,不用回头看,裴烨也知道此刻窗台上定是趴满了凑热闹的人。
二少爷,您小心些,可别摔了。裴烨突然听到人群中传来小厮的声音。
转身一看,长宁正挤在窗户外,竟然大半个身子都窜出了窗台,就差没翻进来了,裴烨几步走过去,抬手敲了敲小孩的脑袋,说道:你爬这么高作甚?
长宁腾出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脑门,双眸亮晶晶的:大哥你起开些,长宁要看大嫂。
裴烨想到方才女子局促脸红的模样,定是紧张的紧,他抬手将长宁拎下了窗台:时辰不早,你该回去睡了,日后有的你看。言毕毫不犹豫的关上了窗台,顺便挥退了屋里伺候的众人。
走到凳前坐下,桌间红烛洒泪,不知不觉便燃了一半,方才惊觉时间已到了深夜。
第30章
回头之际,恰恰撞上对方的视线,女子面上一愣,飞快的垂下了眼去,只身子坐的端正,那娇柔的身躯顶着厚重的凤冠霞帔,几乎有些摇摇欲坠。
裴烨心中低低叹了口气,走到床边,温声道:天色已晚,歇了吧!
女子闻声从床上站起来,走到裴烨的身前,半晌轻启朱唇,唤了声:夫君。
裴烨点了点头,知她要做甚么,便抬了双臂,任由对方给自己宽衣,待到只剩中衣时,裴烨抬手勾住女子下巴,缓缓低下了头去,却在触碰到那樱唇之时,不动声色的偏转了方向,轻轻落在女子的眉间。
不过一个蜻蜓点水的吻,怀中女子却是瞬间羞红了面色,微抬手臂,一件件取下女子发间朱钗步摇,动作优雅到写意,在这样的春宵之刻,却未免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除去最初那声羞中含怯的夫君,殷亭素自始至终未再吭声过,只微垂了眼睫任由裴烨动作。
灯烛过半,红衣坠地,裴烨看着身下的女子,心中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就像前生每一次依着惯例临幸宫妃一般,他单手撑着身子,沉下去的那一刻,却感受到女子无可抑制轻微的颤抖。
是害怕吗?看着眼前眉目稚嫩,青涩未褪的容颜,微起的兴致一瞬间就淡了下去,不过十四五的年岁,还是个孩子吧!
裴烨抬手,一个掌风熄灭了烛火,绫罗斗帐缓缓落下,却终究没能做到最后,只翻转了身子躺倒外侧。
殷亭素自幼丧母亲,二夫人又是个狭隘而目光短浅的人,之前竟不曾让人教导过她床.笫间的事情,因而也不晓得该做些什么,被裴烨揽在怀间,便以为洞房花烛夜,仅是这般,感受着对方宽阔胸膛传来的温暖,竟就这样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新婚大喜,皇帝允了裴烨五日的假,第六日上过早朝,仍旧去东宫。
进门的时候,晏江引正静静的趴在桌上,白皙到几近透明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拨弄着桌上一个玉佩,阳光洒在少年精雕细琢一张的面颊上,折射出几分苍白的颜色来,竟看的裴烨近乎死水的心微微疼。
殿下这是怎么了?裴烨提步走过去,轻声问道。
晏江引身子很明显的僵硬了一下,继而从书桌上抬起头来:裴大人,你来了。
正面来看,裴烨方才发现他面色真的不好,眼下泛着青黑,那颜色本不如何浓重,只是衬着他过于白皙的皮肤,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殿下似乎瘦了,可是身上有何不适?
且不论这孩子精神上是自己的后代,单说朝夕相对三载,即便草木也是要生了感情的,裴烨见他这模样,忍不住流露出几分关心来,只是少年精神恍惚,不曾察觉罢了。
本宫好得很,就不劳裴大人挂心了。晏江引将桌上玉佩收入袖中,继而伸手随意的拿起一本书翻看,不知道为什么,本来一心想看到的人,此刻近在眼前了,却反而气恼起来,偏还非要装出一番若无其事的模样来。
殿下,书拿倒了。裴烨忍不住提醒,却换来少年一记白眼。
裴烨低低叹了口气,想了想说道:今日咱们不学经书了。他说着招收让人取来素纸,亲手铺展在桌上。
晏江引定定的看着他动作,最后终于忍不住问道:这是作甚?
裴烨熟练的兑水调好了墨块:微臣今日,教殿下丹青。
丹青?你会作画?
尚可,裴烨向来说一是一,并不故作谦虚,话落间将毛笔递到少年面前,殿下先绘一副给臣看看吧!如此方可知晓对方功底如何。
晏江引面色僵硬了一下,但还是伸手接了过来,动笔之前却又问道:画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