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司徒雪这句赞赏绝对是出于真心的, 只是落在云默耳中,却没半点荣幸的感觉。
男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心中却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大雾),当影卫当成这样,每天赶马车还要忍受主子们现实版的只怕除了自己,也是没谁了!
回到卧室,少顷, 便有下人抬着热水进来,司徒雪对着床上睡过去的人唤了两声,见没动静,干脆直接抱了他到浴桶里沐浴。
容浅陵一直毫无防备的任由司徒雪动作,直到司徒雪开始给他清洗的时候,他才终于醒了过来。
我们回家了?容浅陵抬眼打量了一下周围环境,慵懒的问道。
是,司徒雪手上动作不停,累的话你继续睡吧,待晚膳好了我再唤你。
嗯容浅陵忍不住低吟出声,他一把抓住司徒雪放在自己身上的手,拿出来,我没力气了。
司徒雪虽然血气方刚,但这方面还是很有分寸的,闻言快速的结束了清洗的动作,然后让对方趴在自己身上,给他擦拭身子。
那南疆公主,估计这几日就会回去了。容浅陵懒懒的闭着双眼,突然说道。
司徒雪想起今日容浅陵对那达奚塔曼所说的话,忍不住低低笑出声来,你说她是因为水土不服,适应不了咱们大晏的气候才会生了满脸的疮疹,可若是她回到南疆,那病仍旧不好,岂非就穿帮了?
放心吧,我给她吃的那药,药效仅能维持半月,届时等她回到南疆,自然会好转,这次让她尝到了甜头,今后只怕再不敢踏足我大晏疆土了,哼!就这种女人,也想嫁给阿烨,她也配。
司徒雪本来觉得这南疆公主才色皆是上品,裴烨若娶了她倒不失为一桩美事,可是今日在行馆之中无意间见识了这女人那泼辣模样,之前那些好感早飞到九霄云外去了,此时心中也为给陛下和裴烨解决了这么个麻烦而高兴。
果然不出容浅陵所料,这事情过去第二日,达奚塔曼便催促着那使臣大人向晏江引上书,说是要启程返回南疆,使臣看着自家公主这副相貌,就算心中惦记着自己没能完成的任务,可是也没什么办法,毕竟他们总不能要求堂堂大晏皇帝或者将军迎娶一个满脸生疮的公主吧!
晏江引心里巴不得这麻烦女人赶紧消失,于是接到南疆使臣呈上的折子,立马就允了让人送过去,甚至还准备了回礼,这回算是给足了使臣面子,只是即便如此,那群使臣们却半分高兴不起来。
第三日辰时,他们在一片愁云惨雾中,灰溜溜的离开了大晏国。
向来心静如水的裴将军最近有些苦恼,他每次见到晏江引的时候,心绪总是很容易波动,那些异样而复杂的情绪,让他非常茫然,甚至做事情的时候都会出错,裴烨隐约的意识到什么,可又总逼着自己不去深想,他距离着真想似乎只有一层窗户纸的距离,却不敢去捅破,因为那层薄薄的隔阂一旦没了,裴烨不敢想象自己将会面临什么。
这日刚下早朝,他便迈步朝着殿外走去,本想着快些回家(虽然不知道这么急着回去做什么),却不想刚步下石阶,尤言康又找了上来。
太傅,太傅大人且慢,等一等老臣。尤大人一边招手,一边快步朝着裴烨追去。
裴烨听见这声音,心中莫名一阵烦躁,却仍旧出于礼貌停了下来。
尤言康赶上来,气还没喘匀了,就开口道:上次上次询问太傅大人的事情,可有着落了?
裴烨一听便知道他所谓何事,忍不住皱了皱眉,开口道:当日宫中夜宴之上,陛下的话想必尤大人也听见了,陛下的性子你我都清楚,既然是他坚持的事情,只怕难以更改,大人在这里问我,倒不如去陛下那里询问一番。
尤言康摸了摸自己下颌的山羊胡,摇头叹息一声:此行老臣不是没想到,也曾去问过陛下,只是还未能说上几句,便被陛下给赶了出来。哎,这子嗣一事,关乎大晏血脉,轻则动摇国之根本,重则不能震慑周边邻国与附属国家,实在不能在耽搁下去了啊!陛下一向信任太傅大人,下官求太傅大人去再去劝劝陛下吧。
他这些话说的的确是事实,裴烨无法反驳,心中也明白这尤大人一片苦心,若不是真的心系国家安稳,又何必盯着惹怒圣上,苦苦坚持着这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呢!
裴烨想了想,说道:尤大人也莫要过于担忧,此时总能解决,本官去问问陛下便是。
尤言康闻言,面上终于明朗起来:那真是有劳太傅大人了。
与尤言康分开之后,裴烨缓缓走在宫中巷道里,不知不觉便走到了东宫的位置,自从晏江引登基搬离这里之后,这地方便没有人住,殿门并未关上,可以清楚的看到院子里的情景。
裴烨目光落在院中西向的玉兰树上,曾经的景象一幕幕在脑中闪过,每一幕景象里,都有晏江引的身影。
少年在书房里恶搞的模样,冬天时候雪地里奔跑、差点摔倒的模样,坐在窗子下认真学习的模样,站在玉兰树下对着自己笑的开怀的模样
不知不觉,那孩子便走进了自己的心里,占据了他心间不能衡量的一方位置。
六年前,裴烨奉皇命成为晏江引的老师,在东宫教习他武功学识,那时候,少年尚且不到自己腰际,整个人生的粉雕玉竹的,他穿着精致华贵的衣裳,漂亮的好似九天之上的仙童,虽然调皮又喜欢捉弄人,可是那双琉璃子儿一般的双眼里始终清澈如水,高兴或者不悦一眼便能看出来,如今时隔几年,小孩已经长成了青葱挺拔的少年,成了大晏的一国之君只是那双愈发的漂亮的双眼里,里面所有的情绪,裴烨再也不能看清了。
太傅!
清泠的好听的声音打断了裴烨的思绪,他回过头来,就看见心中所想那人正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
晏江引抬手制止身后跟着的宫侍,独自朝着裴烨走来,太傅如何会在这里?
裴烨随口道:路过而已。
若要出宫或者前去御书房论事,如何都不会经过东宫,但是晏江引并没有拆穿裴烨的话,他朝着东宫内看了一眼,说道,许久没来此地了,说来还真有些想念,太傅陪朕进去看看吧。
微臣遵旨。
两人迈步走进去,负责洒扫看守宫殿的丫鬟侍卫立马迎了出来,晏江引道:免礼吧,朕与太傅大人随意走走,你们都不用跟着。
宫人恭敬的应了一声,然后退了下去。
晏江引说是随意走走,也的确没什么目的,从前院到后院,从寝宫走到书房,一路花繁木盛,绿草如茵,亭台楼阁华贵精致,水榭假山交相辉映,四处仍旧是从前的模样,只是两人之间气氛不复往昔。
晏江引沉默的朝前走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后路过荷花池,便在池岸旁的扶栏边坐了下来。
一阵微风吹来,撩乱了他额前散落的发丝,晏江引抬手拂了拂,转头对裴烨道:太傅大人也过来坐坐吧。
裴烨也没多说什么,依言走过去坐下,周围风柔花香,美景如画,只是两人之间却没什么话说。
他们从前不是这样的,不论谈学识武功,国事政治,亦亦或其他什么,或多或少总有话题可说,不知从何时起,两人就变得这般相顾无言。
长久的沉默里,裴烨突然想起之前尤言康的话,身随意动,就问了出来:当日宫宴之上,臣闻陛下曾说有喜欢的人了?
他这话问的恁突然,没有任何前兆铺垫,弄得晏江引一时有些懵,直直的就愣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