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更半夜送上门给他暖榻?裴瑶颤了颤,她连见都不想见皇帝,别说半夜去见了。她拒绝青竹的提议,你就说本宫回来后就躺下了。
青竹应下了,伺候皇后歇息,自己不敢去歇着,在殿内等着宫外的消息。
子时刚过,长乐殿的宫娥来传话,太后还让皇后娘娘去宣室殿。
陛下回来了吗?青竹抓着宫娥的手仔细询问。
回来了,太后让你们娘娘快些去。
青竹回去推开殿门,端着烛台走到榻前,小声唤醒皇后: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裴瑶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句:醒了。
太后娘娘让您去宣室殿。
听到太后娘娘四字,裴瑶登时就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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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殿外太医不断进进出出,宫娥鱼贯而出,又纷纷退了出来,大皇子穿着喜袍,紧张地来回踱步。
赶来的宫妃都在小声哭泣,栗夫人紧张得站都站不住,她做梦都没想到会有刺客扮成朝臣家眷混入皇子府邸。混进去也就罢了,偏偏皇帝看中对方,拉入车里办事。
如今到好,被人家一刀捅了,都不知能不能救得回来。
裴瑶来的时候,殿外跪了许多人,三四岁的小娃娃都被拖了出来,靠在母妃身上打哈欠。
她心里不忍,皇帝没死还将这些孩子折腾病了,十岁以下的小皇子都由母亲带着回宫去休息,天寒冷,冻病了容易出事。
皇后吩咐下去,不少还孩子都起身走了,放眼去看,走了一大半,就剩下五六人在跪着。
大皇子起身走向皇后,目露阴狠:皇后娘娘为何提前离开?
本宫累了,就先回宫,大皇子是在想本宫为何不留下,为何不随着陛下一道被刺客刺杀?裴瑶也不是嘴笨的,大皇子是在怀疑她了。
天地良心,她可没有这个心思,皇帝死了,她极有可能成为太后。
她真的不想做这么年轻的太后。
大皇子步步紧逼,皇后娘娘若在,父皇也不会遇刺。
道理很对,大皇子不娶妻,陛下也不会遇刺。裴瑶回道,目光在大皇子阴冷的脸上梭巡一阵,冷冷道:大皇子的嫌疑很重,这么急着就将脏水往本宫身上泼了?
皇后娘娘若云的声音打破两人的对质,两人抬首,若云朝着他们缓步走来,朝着裴瑶行礼:太后娘娘请您入内说话。
裴瑶睨了大皇子一眼,大皇子该想想怎么洗清自己的嫌疑。
大皇子顿时泄气。
裴瑶见入寝殿,被若云引至窗下,太后正在透过窗户看月亮。
今夜明月尤为明亮,光华璀璨。
皇后,你想做太后,还是回裴家?太后轻声询问道。
裴瑶瞬息明白过来,皇帝救不回来了,太后在想着新君人选,眼下捉拿刺客是大事,选出新君也很重要。
她想了想,道:想做太后。
皇后,好好想想。太后回身看着皇后,你若回裴府,就能嫁给孟祈,相夫教子,过你想过的简单日子。
孟祈良善,性子温润,是能过日子的良人。
裴瑶在原地走了走,并无踌躇,也无忐忑,反而一笑,都说了美人计失败,将我自己陷进去了,太后一人不孤独吗?
皇后,给你三日的时间,你自己想想去留。太后不和小姑娘一般见识,将手中的婚书递给她,这是你要的婚书。
裴瑶笑了,接过来,走到铜枝灯下,慢慢点燃,瞬息间付之一炬。
我不喜孟祈,婚事作废。我入宫的时候,他作缩头乌龟,现在拿婚书出来,做什么情深义重的姿态。
太后,您觉得呢?倘若您的未婚妻被人抢了,您会怎么做?
太后的唇角勾出一抹莫名的笑容,哀家会剁了他。
裴瑶望着面前的太后,舌尖抵着牙关,我不回裴家,倒是可以回尼姑庵。
太后、太后,陛下驾崩了内侍颤抖地扑倒在太后脚下,声泪俱下。
登时,殿外哭声阵阵。
裴瑶面上的惊愕慢慢地露了出去,她下意识抓住太后的袖口,臣妾想知晓一事。
皇帝并非是哀家所杀。太后讽刺地看向皇后,小皇后都以为是她做的。
裴瑶眼梢扬起,肆意张扬中透着几分绵软,臣妾想知太后名姓。
叫什么已经忘了,但哀家记得自己姓李。太后薄唇轻扬,皇后姓裴,裴同赔,可不是好姓了。
太后姓李,与皇帝同姓。裴瑶有些意外,李乃大姓,不算奇特,裴瑶没有多想,道:李姑娘,我等着做太后。
说完,就离开宣室殿。
大皇子率先冲进殿,皇帝双眸还是睁着的,望着空中,临死前不知在想什么。
父皇、父皇大皇子哭喊,后面还跟着栗夫人,她不敢近前,与皇帝夫妻十多载,被他嫌弃过、侮辱过,但她从未想过他会走得这么早。
慎昭华害怕得不行,浑身发颤,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不敢上前。
其他皇子被陆陆续续地叫了回来,他们都还小,不知面前发生的事情,他们懵懵懂懂地跟在自己母亲身后。
大皇子哭过之后,就走向窗下的太后,撩袍跪了下去,太后,还请您住持公道。
你想说此事也皇后有关?太后语气薄凉。
大皇子咬紧牙关,皇后娘娘为何提前离开皇子府?
那陛下为何要宠幸臣女?你府里为何会有刺客混入?你先回答了这些问题,哀家再让人去审问皇后。太后徐徐转身,眸色阴沉。
大皇子哑口无言,可今日是自己娶侧妃的日子,陛下是在自己的府外被刺杀,他的嫌疑洗脱不净了。
太后懒得去同他辩解,抬脚离开,裙摆在地砖上逶迤出优美的弧度。
殿内哭声此起彼伏,玫夫人忽而冲了进来,就像疯子一般,拨开众人,尖叫一声,瘫软在地上。
好不容易成了夫人,如今,皇帝一死,她们的荣华富贵都随之烟消云散。
也不知是哭自己还是哭陛下。
太后是长辈,坐在一侧良久,听着宫妃们的哭声。
李旭这个昏聩的皇帝死了,还有这么多人哭,末帝死,唯有她一人哭。
末帝在位,大齐满目疮痍,她费尽心思也避免不了灭国,而李旭呢,若有末帝的能力,大汉江山必然稳固。
可惜了。
太后徐徐起身,走出寝殿,夜风刺骨,皇帝登基不足一年,又要换新帝了。
两年三位皇帝,真是有趣。
太后走出寝殿,踏上凤舆,想起一事,告诉孟祈,拿婚书来带裴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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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驾崩,朝堂震动,朝臣在天亮后都入宫,裴绥也被请入宫廷。
裴绥慢悠悠地走在宫道上,前后的朝臣都急匆匆,他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孟祈从太医院走来,见到他,急忙上前。
裴将军。
是孟太医啊。裴绥止步脚步,对方神色匆匆,眼神忽闪,出何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