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5)(2 / 2)

太皇太后没有笑了,怔忪下来,罕见地用最冰冷的光打量着裴瑶,细细品着方才这个称呼。她的视线落在裴瑶的腮上,粉妍透着殷红,旋即又看到碍眼的凤簪,抬手就取了。

哐当一声,丢在地上。

裴瑶的心跟着一颤,不由自主地垂着眼睛去盯着凤簪,跟着拿脚踩了踩,随即去攥着太皇太后的手。

裴瑶笑了,冬日的风从殿门里吹了进来,冻得她发抖,脑袋也清醒了些。

看我,不要看它。

说完后,她又后悔了,自己同自己的发簪较个什么劲呢。

太皇太后瞥着她,伸手去打开糖匣子,里面摆着各色的糖,九宫格的糖显得很有情趣,她笑着吃了一块橘子糖,皇后、小太后大方了不少。

那是,我得了好多银子,是赵家给的。之前也给了,被他们给拿走了,我去要了,他们没给。太后,你说我要不要去强取呢?裴瑶坐下来,半个身子都靠在太皇太后身上,俨然将她当作了迎枕,嘴里依旧说着熟悉的称呼。

太皇太后嘴里有糖,没有急着说话,心里对小太后的做法颇有几分赞同,等糖都化了,才点头:也可。

对,我们不吃这个亏。裴瑶拉着太皇太后一道。

太皇太后识破她的小算盘,是你自己,与哀家无关。

不,我的就是太后的。裴瑶坚持一句,眼皮子耷拉下来,她困了,脑子里晕乎乎的。

望着她晕乎乎的神色,太皇太后并没有推开,依旧慢条斯理地吃着糖,说了一句:哀家的依旧是哀家的,不是你的。

太皇太后起身,将醉鬼抱起,放在自己的床榻上,出去了。

裴瑶睡得迷离,冬衣厚实,躺在榻上不舒服。她迷糊糊地起来,摸到太皇太后的衣柜前,在里面扒拉出一件寝衣,是白色的,她直接就换上了,再转回身躺在榻上。

等太皇太后再进来的时候,发现小太后穿着她的寝衣,钻进她的被子里。

看着自来熟的人,太皇太后认命地将热水放在几上,心里生出一股奇怪的滋味。

热水里有干净的帕子,给醉鬼擦了脸,太皇太后就将帕子丢回水里,扯下锦帐,自己去外殿吃糖。

糖匣子看着很大,可里面摆的糖不多,太皇太后一下午就吃完了,黄昏的时候去宣室殿听朝臣商议事情。

皇帝很勤快,全程都在一侧听着,这次说的征兵一事,朝臣各有想法。

太皇太后沉默不做声,静默着品着莲子茶,脑袋里想着小皇后的糖愈发甜了,有些齁。

几名朝臣说到后来,都停了下来,一时间,静默无声,齐齐看向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抬首,目光梭巡,何事呢?

户部告急,银子不足以招兵。丞相面露为难。

银子呢?哀家可没动你们的银子。太皇太后嘲讽。

自从太皇太后入宫后,从未办过生辰筵席,更没有大肆建造宫殿,账面上没有动一分不改动的银子。

丞相最清楚,先帝荒淫,大肆选秀不说,修造宫殿,他有口难言,皇帝也是面色凝重,道:问百姓借。

借?陛下有脸问百姓借?太皇太后反问一句。

皇帝脸色涨得通红,一时无语,丞相立即解围,可问商贾借。

丞相若想洛阳也跟着反了就直接去借。太皇太后终是不耐烦了,起身看向众人,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的道理,你们都懂。这个时候借银子,就是逼着他们的心向着逆贼。

皇帝急了,怒视太皇太后:您说,该怎么做。

陛下已派了裴绥,想来,他会带来好消息的。太皇太后漫不经心道。

皇帝的无能与易怒,让她莫名想笑,到底是过于青涩。

裴绥一人去了。皇帝声音弱了下去。

一人去?太皇太后皱眉,徐州五万兵马呢?

皇帝理直气壮:裴将军心思不正。

太皇太后气笑了,很快,她又平静下来,徐州的兵马,你留着给自己抬棺吗?

皇帝眼中的气势弱了下来,就算太皇太后光明正大地咒骂,她也无力反驳,忍了片刻后,她沉默下来。

眼看小皇帝难看,丞相立即递去台阶:不如调徐州的兵马回洛阳。

其他朝臣也跟着附和下来,太皇太后走到舆图前,指着徐州:若调回洛阳,后方空虚,给了他们便宜,若在荥阳遇到,你们觉得会如何?

皇帝,你留着徐州兵马不动,却在洛阳招兵,你的银子很多吗?太皇太后言辞犀利,一时间让众人哑口无言。

招兵、养兵,你一句话就要浪费多少银子?先帝若留给你几百万两银子,你也可这么挥霍。如今国库能拿出多少银子?

太皇太后不给新帝留颜面,让朝臣也觉得难堪,皇帝怯弱了良久,才问太皇太后:您觉得裴绥可信?

可信与不可信,他的妻儿都在洛阳城内。太皇太后摇首道。

皇帝却道:挟持人质,非君子之道。

君子之道?太皇太后陡然笑了,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大汉先祖窃国,先帝荒淫、陛下觉得他们有君子之道吗?你的君子之道能让大汉死而复生吗?

丞相皱眉,小皇帝太嫩了。

小皇帝哑口无言,丞相立即开口缓和:太皇太后说的极是,令裴将军为帅,裴家一族还在洛阳呢。

太皇太后却道:剥夺忠义侯的爵位,疫病一事乃裴家所为,围住裴府,将裴泽押入大理寺。再告诉裴绥,反了大汉很简单,裴氏一族为大汉陪葬,也不难。

殿内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尤其是小皇帝,这样一来,明显是逼着裴绥反了大汉。

她不赞同:太皇太后,这么不妥。裴绥本就有反心,若这个时候这么做,是逼着他走上绝路。

太皇太后不再看皇帝,而将视线落在丞相身上,丞相觉得如何呢?

丞相老谋深算,不同于皇帝的天真,立即附和道:太皇太后的话极有道理。

皇帝瘫坐在龙椅上,太皇太后慢悠悠地抬脚,扫视一眼众人,将徐州的兵给裴绥,那便赌一赌。

其他人面色发白,大汉确无空余的银子来招兵买马了,调兵是最好的办法,他们极力劝阻皇帝,皇帝压根不信,唯有太皇太后才可让陛下改变心意。

****

裴瑶醒来的时候天色都黑了,若云点着灯,走近榻前,太后娘娘醒了。

太皇太后呢?裴瑶疲惫地问了一声,将脑袋从被子里挪出来,漆黑分明的眼睛里流光溢彩。

若云笑道:太皇太后在宣室殿,您先起榻用晚膳,亥时左右就会回来了。

裴瑶点点头,起榻更衣。

若云见到她身上的白色寝衣,眼皮子一跳,这是太皇太后的衣裳,她忙道:您先将寝衣换下来。

太后爱干净,旁人用过的她断然不会再用的。

也不知怎地,小太后竟然穿上了太皇太后的衣裳。

若云不敢再想,火速地换了下来,又亲自拿去浆洗。

裴瑶没有什么感觉,更衣后就用晚膳,一人慢吞吞地吃着,吃完又在殿内消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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