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怀善微微挑唇,要想顺利摆脱,也不难,往敌军密集的地方冲几轮,就可以了。
届时对方忙于砍杀敌军,肯定有错眼的时候。
他朝穆德等人打了个眼色,猛一夹马腹,主从几个立即冲向不远处。
这个法子简单,但却是很奏效,穆怀善冲了几轮,身影已经湮灭在敌我众多骑兵当中。
霍川横刀一扫,劈翻眼前挡路的鞑靼将军,抬首一看,不见了穆怀善踪影,他心头一凛,立即沉声吩咐:“赶紧撒开人手,将那姓穆的找回来。”
“霍兄放心,这一转眼功夫,他跑不远的。”
张为胜也打马出现,见状一边砍杀敌人,一边沉声吩咐左右,“赶紧的,立即拉开,往人多的地方多寻寻。”
战场混乱,这种情况不是没发生过,确实搜索片刻便找到人了。
只不过,诸人万万没想到,穆怀善居然察觉不好,当机立断打算遁逃,没往战场深处去不说,反倒按下身躯,往偏僻的燕山脚下靠拢。
他还指使了好几个心腹,穿着类似甲胄混乱视线,准备不可谓不周全。
搜索时机稍纵即逝,如无意外,穆怀善确实能成功的,但在堪堪眺望到燕山脚下密林时,他面前却冲出一骑。
对方恰恰好,在他面前猛一勒缰绳,胯.下毛色油亮的黑色健马立即嘶鸣一声,停在他面前十余步远。
这人很明显,就是来堵他的。
穆怀善不慌不忙勒停马匹,挑眉看了一眼。
对方是个鞑靼将军,高大魁伟,矫健有力,一声银黑色的盔甲穿在他的身上,不显得沉重,反倒轻轻松松撑起,平添威武雄壮。
这人蓄了一大把络腮胡,微有蓬乱,遮住了大半张脸,不过露出来那部分却是极英挺的,浓黑剑眉,双目斜飞,黑眸炯炯有神,可惜一侧太阳穴位置,有一道深深的刀疤。
这英俊络腮胡如今横刀跨于马上,黑亮的瞳仁闪着冷光,端详穆怀善半响,才冷冷说道:“终于找到你了。”
“哦?找我?”
身边穆德眼看主子就要脱身了,却被人阻拦,神色罕见出现焦急,再缓一缓,怕是霍川等人要追上来了。
穆怀善却一点不急,遁离未必非在今天不可,反正这大战一天两天是完不了事的,他打量着眼前明显来者不善的络腮胡,感到有兴趣极了,燕山之事立即被搁到一边。
他似笑非笑,“你找我有何事?”
身后马蹄声哒哒,霍川张为胜不是简单角色,这么短短时间已经找上来了,二人将这情景尽收眼底,也恰恰听到了这句话。
他们挑了挑眉,一边杀敌,一边旁观。
霍川利落一个回身,砍翻敌军一员小将,再瞥了一眼,这回他这角度可以看见络腮胡的正脸,骤然望去,他不禁蹙了蹙眉。
他怎么觉得,这络腮胡眉眼颇有几分似曾相识。
很有熟悉感的一个年轻男子。
霍川惊疑不定,却听见络腮胡缓缓说道:“我找你,是为了复仇的。”
这个声音!
低沉而有磁性,与他一位故去好友独子的声音非常相像!
等等!
络腮胡那眉眼,不就是酷似他的故友吗?也酷似故友独子,这父子二人,五官最相似的部分就是眉眼位置。
问题是,故友父子四年前,已经战死沙场,牺牲在那场异常惨烈的松堡之役中。
一刹那,霍川的心急促跳动,他紧紧盯着络腮胡,丝毫不错眼。
难道是?
“怎么了?”
张为胜发现他的不妥,立即驱马赶来,一边杀敌,一边蹙眉低声问:“这人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完全没有问题?”
霍川深深看了络腮胡一眼,收回视线,同样压低声音,对张为胜道:“我们先把这些人挟制住。”
话罢,他下颌微抬,点了点穆德等人。
老实说,霍川这句话有些古怪,毕竟穆怀善再怎么样,也是己方将军,他与鞑靼人对峙,大周这边应该先刀口一致对外的。
可是此刻霍川让隔开穆德等人,不让后者凑上去,这就已间接帮助了络腮胡。
张为胜与霍川那位故友不算熟悉,认不出来,不过他不笨,闻言心念一动。
他想的是,大周在鞑靼军中埋下的那名高级暗牒。
皇太子突然指挥霍川出关,拦截鞑靼可汗,作为大周最高统帅之一的张为胜,他立即猜测,已方肯定在鞑靼埋下了高等级暗牒。
战局能到今日这个局面,这位高级暗牒功不可没,他既惜才,也敬佩对方,既然有了机会,当然得好生维护。
“好。”
张为胜立即点点头,一边指挥左右上前,有意无意隔开穆地等人,一边认真打量络腮胡。
好好认一认人,万一后面对上,也能顺势避开。
霍川并未解释太多,他震惊过后,也立即想起暗牒之事,一时又笃定了几分。
他故人之子虽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尽得其父真传,但到底年轻,眼前这姓穆的武功极高,他不禁有些许悬心。
但眼下这情形,可没有帮忙的说法,他只得暗暗看着。
霍张二人在穆怀善背后方向,后者看不见他们短暂的眉眼官司,一等络腮胡话罢,挑唇笑道:“好啊,来复仇好啊。”
他虽手染鲜血无数,但还真没有被人直接找上来寻仇的,平生第一次,立即挑起了他的兴致,颇有几分跃跃欲试。
这络腮胡正是耶拉。
耶拉冷冷看着穆怀善嘴角笑意,这抹不以为意的笑,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贼子!你今日,偿吾父命来!”
还有他的母亲,若非噩耗骤起,他的母亲也不会悲痛过甚,紧随父亲而去。
此仇刻骨铭心,不见到人,还能暂时深深压抑,如今仇人之一就在眼前,耶拉大吼一声后,双目赤红,立即横刀跨马,直奔穆怀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