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通报赵将军夫人求见时,赵晏正在与姜云瑶玩双陆打发时间。
裴氏走进帐中,正待行礼,姜云瑶先一步扶起她,善解人意地将赵晏身边的位置让了出来。
“晏晏,出了何事?”裴氏仔细打量女儿,目光盈满担忧,“好好的,怎会突然晕过去?”
“让阿娘担心了。”赵晏歉然,“女儿在林中遇到临川王世孙,与他争执了几句,然后就……就不省人事,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公主殿下这边了。”
对母亲撒谎,她有些过意不去,可她总不能从实招来,说自己为了躲避太子,假装晕倒,结果却弄巧成拙。
她与姜云瑶说的也只是不想和姜云琛比赛狩猎,才出此下策。
真正的原因太丢人,她发誓要烂在心里,不给任何人知晓。
女儿与太子的说法分毫无差,裴氏松了口气,见她精神状态尚可,没有什么病恹恹的模样,宽慰一番,向公主告退。
母亲走后,赵晏叹息道:“你已遣人去报平安,我阿娘还是亲自来了,足以见得流言蜚语已经传成什么样。阿瑶,接下来一个月,我只怕要在家闭门谢客了。”
姜云瑶提议道:“你不妨进宫来与我住,或者我陪你出城,到郊外的庄子待一段时间。”
“你的好意我心领,但……”赵晏无奈,“我尤其须得避开你。若不然,传言的下一个版本便是我觊觎太子妃之位,先使计对太子殿下投怀送抱,又仗着与含章公主关系亲近,唆使她从中帮忙。”
“也对。”姜云瑶有些失望,两人久别重逢,原本想着同住几日,把三年没聊的天补回来,现在悉数化为泡影。
“都怪临川王世孙。”她义正辞严地下结论道,“还有静渊王世子。否则我在你身边,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赵晏却难得与她意见相左。
什么世子世孙,明明是怪姜云琛!
随后半日,赵晏只能坐在帐中,不过有姜云瑶作陪,时间倒是过得飞快。
所幸姜云琛没有再出现,否则他定会落井下石,毫不客气地笑话她。
她有些搞不清楚他的想法。
一方面讨厌她,自称这世上最不想看见的就是她,却又一而再再而三地与她接近。
她晕倒的时候四下无人,他没必要虚情假意。
如果他这么对她,只是因为看穿了她在装,才将计就计,未免太得不偿失。
她被抱着浑身不自在,他难道就爽快吗?
风言风语传得人尽皆知,遭受议论的岂止她一个。
简直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可转念一想,他的行为又有诸多矛盾之处,看似专门与她作对、怀疑她接触的每一个人,但事实上却并未为难无辜。他未曾打扰霍公子,今日甚至还给虞朔争取了一个在御前露脸的机会。
她发现自己有些捉摸不透他的心思了。
不像以前,他在她面前直来直去,要吵架要打架都明明白白,扔她的纸条也不见拖泥带水。
抽空须得向阿瑶打听一下,她离京的三年里,这厮究竟经历了什么。
——才不是关心他,只是弄明白情况,好对症下药。
当晚回府,赵景明对妻子儿女说了临川王府意欲结亲一事。
赵晏霍然起身,好不容易熄灭的火气死灰复燃,斩钉截铁道:“阿爹,女儿宁肯出家做女冠,也绝不嫁给此人。”
她对父母行了一礼:“女儿有些疲累,先回房歇息了。”
“且慢。”赵景明叫住她,试探道,“你可知,太子殿下把你送到含章公主那里之后,来见了我和你阿娘、还有阿宏一趟。他说,如果你介意今日发生的一切,他愿对你负责。”
赵晏:“……”
她深吸口气,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他负责个鬼。”
说罢,转身径直离开。
赵景明与裴氏面面相觑,转而问赵宏道:“阿宏,你阿姐之前可曾与你提过,她是否有中意的郎君?”
赵宏冥思苦想,摇了摇头:“阿姐的朋友挺多,但心上人……儿子一无所知。”
“这种私房话,哪有阿姐对阿弟讲的?”裴氏无奈笑道,“可惜阿媛已经出阁,否则晏晏定会说与她听。阿宏,你玩了一天,也早些休息吧。待你阿姐睡下,我们传锦书过来问问便是。”
赵宏应声告退。
赵景明叹道:“也是,怪我莽撞了。”
这方面,果然还是妇人家考虑得周全。
锦书自小在女儿身边伺候,去凉州时一切从简,诸多侍婢,女儿只点名带了她一人。
有些事情,即使女儿羞于言表,藏在心里,但日常起居、一言一行,总会透露出几分端倪。
裴氏道:“夫君想尽快为晏晏定下婚事,也好让那些人死心。”
赵景明没有否认:“我们替陛下做了半个月的诱饵,该上钩的早已尽数出动,其余要么藏在幕后,要么已经看出我们压根没有嫁女儿的心思,尤其是以临川王府的显贵,都被我一口回绝。”
顿了顿:“也该为晏晏考虑了,她若有意中人,我与父亲便可入宫请求陛下赐婚。”
“不知今日之事传开,是否会影响到晏晏将来定亲。”裴氏说着,又自顾自道,“不过也好,如果因此就心存芥蒂,认为错在晏晏,那样的夫家,她嫁了定会受尽委屈。”
两人等了一时半刻,遣人去赵晏那边探听情况,得知她已熄灯就寝,便将锦书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