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七手八脚将他扶起来,安慰道:“那小子忘恩负义,岂能怪在您头上?”
不觉恨恨:“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凉州人好心把他养大,却没想到他竟是个白吃里扒外之徒!”
“事已至此,就不必说这些了。”赵晏轻声,“大家伤势如何?”
“魏都督已经派大夫来为我等诊治,皆是些皮外伤,无甚大碍。”韩伯对她抱了抱拳,歉意道,“小娘子,方才我一时情急,言辞多有冒犯,请您原谅。”
赵晏摇头:“没什么,纪公子与我们结识不到三个月,您怀疑他实属情理之中。”
提到纪十二,韩伯愈发歉疚:“小娘子,您去看看他吧,纪公子不让大夫帮忙包扎,只取了些药,就自行回房了,而且……他莫非是沙州都督府的人?”
都督府的援兵来得过于及时,但凡慢半步,血溅当场的就该是他们了。
众人心照不宣,却不好意思再向纪十二询问。
赵晏见他们面无异色,应是没人重伤,便先行离开,去往纪十二的房间。
赵宏企图跟上,被人拉住:“小郎君就不要跟去了,小娘子多半有话单独与纪公子说。”
“什么……”赵宏一愣,在众人的哄堂大笑中回过神来,窘迫地闭上了嘴。
赵晏行至门外,敲了敲:“纪公子,是我。”
很快,房门错开条缝,纪十二看到确实只有她一个,适才侧身让她入内。
屋里飘着淡淡的血腥味,水盆里浸着几块殷红的纱布,他外衣松垮,明显是草草披上。
赵晏示意他坐下,二话不说解开了他的衣服。
纪十二身形微微一僵,旋即叹出口气,任由她看到他尚未包扎好的伤口。
以及线条流畅、肌理匀称,绝非手无缚鸡之力的臂膀。
赵晏却什么都没说,动作麻利地上药,缠好纱布,尽量不去看他诱人的锁骨。
以前她在军营中帮忙救助伤患,最基本的操作不在话下。
末了,她深呼吸,凝视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纪十二,你究竟是谁?”
纪十二认命道:“实不相瞒,我是沙州都督府的人,奉命剿灭马贼,谁知阴差阳错与你们遇上。”
赵晏:“……”
她若是杨叔他们,八成就信了。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她面无表情,“纪十二,你是谁?”
“我……”纪十二支吾半晌,一副豁出去的样子,“我其实是太子派来的。”
赵晏转身就走。
“等等!”纪十二连忙拉住她,不慎牵动肩膀上的伤,轻轻抽了口气。
赵晏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就听他低声道:“太子殿下……有话让我转告给你。”
这时,有人在外面敲门:“小娘子,魏都督请您过去一趟,说是出大事了。”
夜色浓酽,犹如化不开的墨汁。
“那群马贼之中,有天渊安插的细作,常年游走在边境,收集各类情报。”魏都督神情凝重,“有一人受不住严刑逼问,说天渊数月前集结重兵,决计将凉州夺下,现如今,那头估计已经开战。沙州未曾收到求援,不知凉州尚能抵抗,还是已经……”
赵晏心中一紧,转头看向杨叔。
杨叔闭了闭眼睛,长叹道:“赵将军提前识破天渊阴谋,料想小娘子和小郎君若知情,绝无可能抛弃父母、独自离开,但送你们回京,又怕引起怀疑,这才打发你们随我去西州,以躲避祸事。”
赵晏久久不语,拳头捏紧又松开:“原来在阿爹看来,我和阿弟竟是贪生怕死之人。”
“小娘子,赵将军也是一片好意。”杨叔忙出言相劝,“您已经走到这里,千万不要冲动!赵将军一早就向朝廷发送了急报,洛阳的精兵必定会赶赴凉州支援。”
“杨叔无需担心,我懂得轻重缓急。”赵晏说罢,对魏都督行了一礼,起身告辞。
“小娘子。”杨叔叫住她,“小郎君那里……”
赵晏稍事沉默,像是突然泄了气般,声音轻不可闻:“不要告诉他。”
沙州夜晚不设宵禁,赵晏纵马疾驰,回到客栈,迎面遇到了同样策马归来的纪十二。
她有许多话憋在心里,急于找人倾诉,又疑惑他去了何处,但她与他对望半天,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嗓子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
长街寂静,天空深蓝而明净,皓月当空。
客栈前亮着温暖的灯火,里面隐约传来人们的谈笑。
纪十二将马匹交给候在门口的店小二,忽然飞身而起,在她的马背上落座。
赵晏如梦初醒,面上一热,屈肘想把他撞下去,念及他为她受的伤,才堪堪忍住。
“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他在她耳边道,“我胳膊上没劲,骑不得太快,你抓紧缰绳。”
不容她拒绝,他毫不犹豫地挥动马鞭,旋即从后面伸手环住了她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