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碍眼的人,姜云琛的神色缓和些许,扶起赵晏,又对赵玉成夫妇道:“平身吧。救赵五娘脱身刻不容缓,但此事须得谨慎而行,万不可提前泄露风声,以免赵五娘陷入危险境地。”
“我先去探探路,弄清堂姐可能被困的位置。”赵晏提议道,“我从未去过招提寺,定不会被僧人们认出,我扮做香客,戴上帷帽,即使遇到熟人也不怕。”
姜云琛不假思索道:“我和你一起去。”
“殿下不可。”赵玉成急忙阻止,“老臣家中之事,劳您费心已是不该,又何敢让您以身涉险?”
姜云琛却道:“幕后主使身份未明,孤不好直接出面,救人一事,还须得燕国公调动人马在外设伏,以备不时之需。孤只是为了陪太子妃罢了,否则她携带婢女仆从,又要耽误不少时间。”
赵晏犹豫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
女子单独出门过于引人注目,而带着锦书,是不如与姜云琛同行来得方便。
她问道:“招提寺中,保不准有见过殿下的人,易容是来不及了,殿下打算如何?”
姜云琛笑了笑:“放心,我自有办法。”
少顷,一辆马车离开燕国公府,朝北邙山疾驰而去。
车厢里,赵晏望着姜云琛手中把玩的面具,奇道:“你这个是……从哪里来的?”
“应该是某次上元节,在夜市上买的。”姜云琛随口答道,“近些年,我在外抛头露面的场合越来越多,导致难得想出宫玩一次,都要遮遮掩掩。”
赵晏陷入沉默,一时有些出神。
她已经想不起来纪十二的面具是什么样了。
姜云琛只当她在担心堂姐,安慰道:“赵五娘吉人天相,定能化险为夷,我这有张招提寺的平面图,你先看看,避免到时候迷路。”
赵晏如梦初醒。
她在做什么?
怎么会把他和纪十二联想到一处?
当时他率军出征,哪有闲工夫假扮商贩、专门跑过来给她带路。
况且城中爆炸的时候,他也遭遇行刺,绝无可能分/身两地、救她一命。
更重要的是,她亲耳听到的,纪十二已经不在人世了。
她掐了掐掌心,收敛思绪,将注意力投向姜云琛递来的图纸。
马车出了城,停在郊外一处偏僻的位置,两人转为骑马,飞快驶向山上的招提寺。
到达已是傍晚,赵晏翻身下马,理了理帷帽,与姜云琛一同进入寺中。
按照事先准备的说辞,两人扮做一对远道而来的夫妻,因天色不早,想在此处借宿。
僧人们对这种情况司空见惯,加之两人捐香火钱时出手大方,更是非常欢迎,当即带领两人去往后院闲置的禅房。
赵晏谢过,先行离开正殿去往院中,姜云琛却放慢脚步,望向一旁的求签筒。
僧人立刻会意,笑眯眯道:“檀越既然来了,不妨试试,贫僧这招提寺虽小,却是比别处都要灵验。”
姜云琛平时也不信这些,但今日鬼使神差地,竟没有拒绝。
他看着赵晏消失在视线中,压低声音:“说来不怕您笑话,在下与内子的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亲后虽相敬如宾,但与在下所求的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在下想知道,终此一生,她有没有可能……”
有没有可能对他真正动心。
他没有说完,从中摇出一签。
僧人接过,面上流露出些许惊讶。
旋即斟酌言辞,小心翼翼道:“檀越与尊夫人……曾经彼此珍重,犹胜于自己的生命。”
姜云琛一怔,打开签文。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心下纳闷。赵晏喜欢过他不假,可三年前,她应当还不至于要与他“生死相依”。
何况她亲口承认,当时她喜欢的只有他这张脸。
果然,这些寺庙和道观都不足为信。
他对僧人颔首致谢,径直离去。
赵晏见他出现,本不欲多管,但念及正在演戏,含笑道:“夫君姗姗来迟,该不会是求签了吧?”
少女的嗓音清脆悦耳,“夫君”二字宛如羽毛般从他心尖划过。
隔着帷帽,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上前拉过她的手,揶揄道:“夫人懂我。我问了问佛祖,你我何时能抱到第一个孩子。”
“……”赵晏用力掐了他一把。
佛祖只怕要说他痴心妄想。他还不如问问与她和离之后何时能娶到下一个太子妃来得更实际。
两人跟随引路僧人前行,赵晏回忆着地图所示,与走过的路径逐一对照。
招提寺建在深山中,香火不及城里的寺庙,占地不大,禅房数量有限,找起来也不算太难。
到达之后,僧人低声道:“天色已晚,两位檀越安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