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檀玉口味挑剔,被那五辛菜倒了胃口,其他的菜也都吃不下了,方才在内殿漱了几回口,直到此时仍感觉嘴里还有那些辛辣味道,于是端起茶杯一杯接一杯地饮。
侍女在旁不停地给她添茶,添着添着一不小心抖了手,竟将茶水泼在魏檀玉的手上,也同时溅到了她那身华丽庄重的太子妃服上,侍女吓得双膝一软,砸在地上,直呼“奴婢该死”。
魏檀玉还没反应过来,手就被太子抓了过去。
太子仔细看了又看,被茶水泼过的手指依然白皙纤长,没有泛红的迹象,可以确认她没有受伤。
“茶水是温的,没烫着,不怪她,是妾身方才碰到她才让她抖了手。”魏檀玉解释。
太子不是傻子,她一直端坐在自己身边,一举一动都在他余光里,哪里有碰到侍女,怕侍女受罚才刻意为其辩解罢了。
“怎么如此不小心?”太子瞥了眼侍女,低叱一句。
跪在地上的侍女害怕得浑身都在发抖。
皇后这时发了话,语气里含着十足的愠怒:“拖下去,打三十大板。”
命保住了,侍女不敢哭喊求饶,很快被来人拖了下去。
今晚出状况的,总是自己。魏檀玉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能在众人关注的目光中,起身离席再次去往后殿更衣。
她今日穿的是隆重的太子妃服,太子妃服有三套,一套她穿在身上,一套在东宫,还有一套在尚衣局。
此时,她需要在后殿等候尚衣局的女官送衣服过来更换。
后殿有一侧门,从侧门可以出去。
魏檀玉坐在那等了很久,没等来尚衣局的女官,身边又无人可以说话。被五辛菜倒了胃口之后胸口一直都不舒服,朔风时不时从侧门里溜进来,带来一阵新鲜的空气。
魏檀玉忍不住站起身,从侧门出了这后殿。
一出侧门,一阵凛冽的寒风迎面吹来,魏檀玉不禁打了个哆嗦,她不敢走太远,只在离侧门不远的小路上来回走动,只为多呼吸几口这夜里清冷的空气。今夜没有月亮,夜空暗沉,但地上的雪银白银白的,在宫灯的映照下,闪着细碎晶莹的光。
“咔嚓——”身后传来一声枯枝于靴底断裂、陷落在雪地里的声音。
有人。
魏檀玉还没来得及转身,一股强大的力量锁住了她的腰,她也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人就被带进了路边的花丛深处。
一阵碎雪纷纷从枝上抖落下来。
高大的人影完全遮蔽住她的身体。
她差点尖叫,却在看清来人后声音全都消失在了嗓子眼。
他注视着她,虎视眈眈。
魏檀玉低头想从他腋下钻走,他一把捏着她手腕把人又扯回面前,轻轻松松,不费吹灰之力。
“秦王,你敢对我无礼?我此时可是太子妃,是你的皇嫂。”魏檀玉羞愤地提醒他,不敢大声。
褚厉嘴角浮现一丝冷漠的微笑:“太子妃,本王的三嫂,玉儿,真乃人间绝色。”
魏檀玉的脑子在那一瞬间变得空白,他这副阴鸷的神色,让她想到了前世主动献身的那晚。
她抬脚毫不留情地踢了过去,褚厉丝毫没反应,连眉毛都不皱一下,似乎察觉不到疼。
“尚衣局的女官就要送衣服过来了。而且殿里的人都知道你离席,若是被人撞见……”
“太子妃放心,本王今晚不会把你怎么样。”褚厉松了手,逼近两步,一只足靴干脆伸进她两脚之间,故意用膝盖隔着裙子抵着她一侧大腿。他低下脑袋,对她耳语:“只是来告诉你,本王很想你。你可别让本王等你太久,否则,本王会疯掉。”
看着她浑身僵硬,褚厉笑着伸手拈去那鬓角一片枯叶,又对着她鼻梁,用口中的热气渐渐吹化那上面落的一点雪沫。
魏檀玉扬手要扇他巴掌,没想到他早有预料,一下又反扣住她。“还有,你若是敢怀上他的孩子,本王不只会疯,还会入魔。”
说完彻底松手,扬长而去。
魏檀玉抬起袖子往鼻梁上狠狠抹了一把,拍去身上碎雪,快步回到后殿。她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无耻到如此地步,明知道自己是太子妃还敢轻薄自己,以后再见他一定要躲得远远的。
尚衣局的女官不久送来了太子妃服。
魏檀玉更完衣裳,平复好心情,返回席上。
太子见她从坐回太子妃的位置上开始,一直垂着脸,耳根微微还泛着红,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心里大概猜到了个七八分。去看对面。他果然在看着她。
太子伸手替她将鬓边一丝乱发拢到耳后,眼尖地看见她宝髻后插了一小截极细的断枝,动手拈了出来,于指间碾得粉碎。
魏檀玉侧头去看太子,太子冲她温和一笑,小声道:“无事,太子妃的发髻有些乱了。”
旁边的韩王道:“三哥夫妇真是恩爱啊,三嫂才离开了这么会,一回来三哥就开始关切了。”
皇帝笑道:“那你还不好好学学,这一晚上,朕见太子给太子妃夹了好几次菜,倒是一回没见你给你有孕在身的王妃夹过菜。”皇帝说完,还特意看了眼秦王。
殿外,一阵毕毕剥剥的声音传了进来,原来是到子夜了,宫人开始烧竹,竹子在火焰中燃烧时发出声响,这就是大越在节日或喜庆日的“点爆竹”。
守完了岁,已经到元日了。元日一早,皇帝要领着群臣在太极殿举行元日朝会,几位皇子自然也要参加。
此时距离元日朝会没几个时辰了,几位在宫外开了府的成年皇子今夜被安排宿在宫里。
散了家宴,各宫妃嫔领着养在膝下的皇子皇女散去,帝后也携着去了寝宫。
成了婚的夫妇前前后后双双对对离席,惟有秦王褚厉一位“孤家寡人”,他在最后离席。
回房路上的积雪虽然已被宫人清扫干净了,但深夜又打了层冰,走在上面容易脚滑。
怀着身孕的韩王妃已十分小心翼翼,仍是摔了个跟头,最后被韩王不情不愿地拉起来走,韩王走得快,韩王妃跟不上,被他拉着又摔了一跤。
紧跟在后的郑王夫妇看不下去了。郑王道:“五弟,弟妹怀有身孕,这路滑不好走,你还是走慢些吧。”
“是啊。”郑王妃道,“女人怀孕头三个月最是要当心。”
韩王这才放慢了脚步。
郑王夫妇相互挽着,不一会就走到最前面去了。
太子见魏檀玉脚下也不停打滑,走得很是费力,拉住她道:“太子妃别走了,孤来背你。”
“不用劳烦殿下。”魏檀玉坚持要自己走。
太子抓着她不放手,蹲下身道:“上来。你若不上来,那孤便来抱你回去。”
魏檀玉心想自己走走得慢,怕褚厉一会跟上来,便上了太子的背,被太子背着回房。
殊不知,褚厉早跟在身后,目睹这一幕,双眼都红了。
第27章抓住男人的心
太子背了她一路,到了安排的宫殿,有内侍主动开门,太子索性背着人走进殿内。
不一会儿,里面伺候的婢女和内侍全部被遣了出来。
门闭上,被遣出来的婢女们议论纷纷:“太子殿下对太子妃可真好。”
“太子妃真是好福气啊。”
话传到刚刚走近厢房的韩王夫妇和后面跟上来的某人耳中。
背着韩王,韩王妃悄悄拿帕子去抹眼泪。韩王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口气冲着后来的人道:“三哥夫妇可真是恩爱,殿选时,三哥同时得了良娣,眼里却只有三嫂,将那良娣冷落至今。”
褚厉站到褚殷面前,脸上的线条紧紧绷着,没说话,就看着他。
褚殷望着他那两眼如被层冰封住的样子,更是得意,紧接着凑到跟前说道:“想必咱们这位三嫂不仅貌美,床上功夫一定也不赖。”说完便见他眼中释出杀机。
此时皇权尚不在他手上,再恨自己又杀不了自己,也只能这么干瞪着眼睛、忍气吞声地看着自己,倒是从来没见过如此窝囊憋屈的样子。褚殷一想起前世自己在流放吃苦、他们却在一起苟且,心中就有说不出的恨意,巴不得每次遇见他都能在他面前逞一时嘴快。
褚厉硬生生吞下一口气,道:“五弟有这精力,不如管好自己那些破烂事,你是要当爹的人了,别把自己当三岁孩子,总让贵妃替你收拾烂摊子。三哥宠妻灭妾,有何不妥?你羡慕,不如听父皇的,也学学。”说完撞开褚殷的肩膀走了。
韩王妃站在旁边不敢说话,褚殷回头看着她,似疯似癫地讥笑:“呵——原来这刀枪不入的秦王,也有软肋,你说是不是?”
韩王妃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木然点头,小声回道:“殿下,进屋吧。”
方才那一群婢女和内侍提到要伺候沐浴,才被太子下令赶了出去。
魏檀玉倒是觉得分别伺候沐浴挺好的,此时,下人都不在,只有她和太子两个人在殿里,独自沐浴时她都要长个心眼。
安排的本就是宾客住的寝殿,里面只有一张床,沐浴是在旁边的侧殿,和寝殿只隔了一道珠帘、一道屏风。
坐在旁边,听到侧殿里传来的水花响动,魏檀玉手心里出了些汗,不一会儿,侧殿里传来太子出浴、擦身更衣的动静。
随后,穿了浴袍的太子拨开珠帘走来寝殿。
魏檀玉抬起头,一眼望见他领口一道雪白肌肤,眼睛像被针扎了一下,急忙站起来。
“太子妃可要沐浴?”
魏檀玉动了动嘴巴。
太子见状,接着唤了侍女进来,吩咐备热水伺候太子妃沐浴。
屏风里,美人出浴的影子隔着珠帘依旧朦胧可见。
太子定定望着,身体里一阵燥热。
不料去穿衣裳的时候,魏檀玉惊呆了,尚衣局给准备的太子妃寝衣只有薄薄两层,这可是冬日,穿上身后,冻得直哆嗦不说,隐约还能看见身体各处起伏凹凸的线条,魏檀玉让侍女们都下去,自己则拿了太子妃服里面一层衣裳穿在寝衣外面,确认周身都裹严实了,才敢走出屏风。
没想到太子双目紧闭,呼吸平稳,看上去似乎已经睡着了。
床上有两床被子,太子睡在外面一侧,背对床里面向窗外,留出了里面一半给她。
“殿下……殿下?”
没回应。
魏檀玉本来想着沐浴完毕出来和太子商量晚上要怎么睡。这下没得商量了。放眼寝殿,只有一个矮榻,上面连个毯子都没有。魏檀玉轻轻走到太子脚边,伸手去拿里面那床被子。
床比较宽,够不着,只好抬起膝盖压上床,小心伸手去拿,半个身子越过了太子的腿,不妨太子那不安分的腿抬了下,碰到了她的腹部。
她僵在那里,侧头去看太子,太子睁着双眼,立即坐起身,双手抱住她的腰翻了个身,她就跌到了床的里侧。
“时候不早了,太子妃也早些歇息吧。”太子将她的鞋脱了,掀开里面那床被子给她盖上,打了个呵欠,背过身再次睡去。
看来今晚只能这样和太子睡一张床了。魏檀玉翻身向里,捂紧被子,闭了眼睛。
屋里的灯还燃着,这让魏檀玉没那么害怕,而身后太子的呼吸愈发平稳,没过多久,魏檀玉也入睡了。
鸡鸣时分,有内侍在外唤太子起床,准备更衣参加元日朝会。
魏檀玉也被吵醒,睁开眼睛,太子的脸近在咫尺,双眼炯炯有神地正看着她,把她吓了一跳。
两人都还在各自的被子里,昨夜睡时背对背,不知道什么时辰变成了这样的面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