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轻笑:“好个伶俐的丫头,你是太子妃的贴身侍女,竟敢说不知太子妃的去向。”
“奴婢该死。”
皇后冷声吩咐身边奴婢:“去净房迎接太子妃。”说罢步入殿中,贵妃也紧随其后。
两人带来的贴身侍婢们四处搜索。
殿里的香不知怎么回事,虽都燃着,却都断了半截。蒲团整齐摆放着。
两张几案,分别放着佛经经书和抄好的佛经。
皇后随手翻开看了下,太子妃抄的倒还算认真,厚厚的几叠,应是每日都在抄。而另一张案上只放了一叠,一看秦王就没好好抄。但皇后的目光很快被案后那张椅背上搭的外袍吸引了视线。
问红蓼:“太子妃的外袍怎么会脱下来,放在这里?”
贵妃走过去一摸,外袍上还有温度,说道:“看来是太子妃刚脱不久。”
红蓼后背出了层冷汗,解释道:“太子妃每日习惯带件外袍过来,因抄经时墨汁总是会不小心溅到外袍上。”
贵妃伸手展开,看了眼道:“可这外袍上没有墨汁。”
“太子妃极爱整洁,衣裳皱了也会换。”红蓼瞥见那衣裳确实有几道褶皱。
贵妃这下没话说。
一阵冷风从窗子里吹进来,吹得殿内的人一阵哆嗦。贵妃走到大开的窗子前往外看了眼,窗下有些脚印。用眼神朝身边的李嬷嬷示意了下,李嬷嬷会意,马上出去查看那些脚印。
“这么冷的天,窗子大开着,不冷么?”贵妃笑道。
“回贵妃娘娘的话,这殿里都燃着香,若是闭着窗,在这里面坐久了,太子妃容易头晕,遂习惯开窗。”
皇后也走过去,看见窗外男人的脚印。心里更加笃定她和自己的儿子秦王有私情。心想,陛下让他二人来这里,必然也是出于试探。想不到她如此大胆。大殿内,佛祖面前,解了衣袍。
这时,去净房迎接魏檀玉的侍婢回来道:“回皇后娘娘,太子妃不在净房。”
皇后怒叱红蓼:“你身为太子妃的贴身婢女,到底是不知道她的行踪还是刻意为她隐瞒?”
红蓼忙磕头:“娘娘恕罪,奴婢该死,奴婢不该睡着的。”
“来人,上白绫,就地赐死。”
红蓼吓得面无人色,头在地上猛砸:“皇后娘娘饶命,饶命啊娘娘。”
“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对本宫说实话。”
“奴婢是真的不知道太子妃去哪了。”
“赐死。”
两个婢女送上白绫,缠上红蓼的脖子,红蓼恸哭着闭上眼睛,以为自己的性命要就此了解了,绝望之中听到秦王的声音从殿外传进来:“母后怎会来此?”
红蓼挣脱开,不顾一切冲到走进来的秦王身边,抓着他的脚踝哭求:“殿下救救奴婢,奴婢真的不知道太子妃去哪了,没有刻意隐瞒皇后娘娘。”
“母后是来看太子妃的?”
出去查看脚印的嬷嬷这时回到贵妃身边,小声耳语:“脚印只延伸了一段就没了。”
皇后道:“秦王从哪里来的?你父皇让你在此为太后抄经诵经,你竟敢偷懒?”
“母后教训的是,儿臣不敢偷懒了。”褚厉看了眼脚边的红蓼,又道:“儿臣想,这丫鬟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欺瞒母后,她是太子妃的陪嫁丫鬟,与太子妃主仆情深,母后若就这么将她处死,太子妃那边恐怕要伤心,太子妃一伤心,在三哥面前哭起来,三哥也要心疼的,三哥心疼,母后岂不是也要心疼?”
“即便不处死,她侍奉太子妃时睡着,身为贴身侍女,却不知道主子的行踪,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褚厉道:“父皇让太子妃和儿臣在此抄半个月的佛经,太子妃来时就带了她一个丫鬟,此时处置她,打一顿,她要卧床几天,这几天不仅无人侍奉太子妃,恐怕太子妃一个主子还要侍奉她。”
皇后一想也在理。自己是接到一封秘信,怀着捉奸的目的来的,捉太子妃和秦王的奸,不是为了处置一个丫鬟。
尽管秦王也是她亲生儿子,可秦王的风头盖过了太子。她恰好不喜欢太子妃,因太子妃肚子不争气,又长得狐媚,勾得几个儿子晕头转向的。若是捉奸成了,太子妃能马上安个名头被废掉,秦王被皇帝私底下训斥一通,在皇帝心中是不顾伦常,不孝顺太后,私德有亏,秦王封位不至于丢,皇帝改立储君的想法却是会慎重了。
如意算盘打响了,皇后本不想声张,不料出宫时遇上贵妃,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女人竟在此时嚷嚷着说要来看太子妃。皇后知道她必然也听到了什么消息,故意想来看自己的笑话。
贵妃道:“那太子妃人去哪了?秦王没跟太子妃在一处么?”
褚厉道:“太子妃怎会跟本王在一处?成何体统。”又对脚下的红蓼道:“你回房看看,太子妃在不在房里休息?”
红蓼会意,爬起身向外走。
“不用,本宫亲自去看,你给本宫带路。”皇后命令红蓼,带着一群人朝魏檀玉住的客房走去。
第35章别走,今夜留下来
贵妃见褚厉没跟着一起去,回头笑道:“秦王殿下不跟着一起来吗?”
褚厉站在原地,回怼一句:“本王和太子妃是叔嫂,她的寝居,本王去恐怕不大合适吧。”
贵妃嘴角讥讽一笑,随着皇后一起前往魏檀玉的住处。
褚厉站在原地,看着一群人渐渐走远,马上走向玄山寺的寺门。
亲信找来的大夫恰好到了,褚厉让那大夫先装做香客,进殿去拜一拜佛,之后再听吩咐。
皇后一行人跟着红蓼来到了魏檀玉的住处。
推门之前,红蓼心里咯噔了两下,但想到秦王方才笃定的语气,自己主子定是在房中了,遂将门推开。
皇后和贵妃前后走入。
乳白色的纱帐垂在床下,隔着纱帐,隐隐可见床上躺着的人影。房里点着安神的香,贵妃的侍女走到香炉边,揭开看了看,回到她身侧贴耳报道:“娘娘,香不是刚点的。”
皇后走到床前,亲手撩开了纱帐。
床上的人正在熟睡,被子盖得严严实实,头发披散在背后,瞧不出凌乱的迹象。只是一张如玉的脸颊和领口露出的肌肤泛着潮红。即使如此,也没有证据表明她不守妇道。
“太子妃?”
皇后叫了一声,床上的人没回答。
贵妃也走过来,仔细去瞧床上的人。
经历过情/事的女人的状态,她不信身边这皇后一点看不出来,也不信皇后完全没对皇帝用过那些调情助兴的东西。但这皇后看上去是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太子妃的脸怎么这么红?”贵妃伸手去摸魏檀玉的脸,辅一碰上,猛地缩了回来:“呀,真是烫手,皇后殿下,太子妃不会是生病了吧?”
皇后紧紧盯着床上的人,没说话,似乎在考量着什么。
贵妃的眼睛又去魏檀玉的领口和脖子附近搜寻,终于,她有所发现了,只见那薄薄的淡青色料子下面,一道红痕若隐若现。贵妃唇角展开笑意,伸手欲去剥她的衣裳。
“贵妃!”皇后叫住了她,“你这是要干什么?”
“臣妾见太子妃领口的衣裳有些不平整,想帮她理一理。”
“这种事就不劳贵妃亲自动手,本宫没见着哪里有不平整的地方。”皇后话落,身边的贴身侍婢过来,小心抬起了贵妃的手,“这种事情,交给奴婢们就行,不劳烦贵妃娘娘。”
贵妃用力抽回手,斜着眼睛瞥了皇后一眼。临到头了,她怎么还维护起这个讨厌的儿媳了。她不知道的是,皇后阻止她,也并非出于好心,不过是有自己的考虑罢了。
皇后的头脑此刻比她清醒。纵然发现一道红痕,那又算得了什么?没有捉奸在床,又没有十足的证据,让人不能完全信服,她的太子妃之位不能马上废掉,传了出去,太子的脸不好看不说,还要一直顶着流言蜚语,最重要的是,这个狐狸精要继续忝居太子妃之位,不能马上让给旁人。
皇后要的是一击即中,让人再无翻身余地。
“起驾回宫。今日之事,任何人不得宣扬出去,一旦有消息走漏,本宫割了所有人的舌头。”皇后看着贵妃下旨,又吩咐身边的贴身婢女,“告诉那和尚,本宫和贵妃今日没有来过玄山寺,他最好识相,乖乖给本宫闭嘴。”
走出客房,皇后又对身边侍女道:“太子妃白日也睡得这样昏沉,看着属实像是病了,回宫后叫个太医,暗中过来给太子妃看看病。”
——
飞霜殿内,皇帝沉心练字,陈缇把死士带进来。
殿里闲杂人等早已退去,陈缇也自觉退下。
皇帝搁了笔。问道:“今日玄山寺有何动静?”
“太子妃仿佛是中了媚药,秦王叫了尉迟隆等亲信,吩咐其一边下山找大夫,一边去寺里抓一个叫‘延机’的和尚。后殿里,秦王和太子妃正亲热,皇后与贵妃突然带人闯进玄山寺,秦王得知消息,抱着太子妃从后窗出去,之后太子妃人在自己的客房中,秦王去后殿见了皇后,皇后与贵妃扑了个空。”
皇帝抬起眼皮:“延机的底细还是没查到么?”
“没有查到,尉迟隆去拿此人时,此人据说已离开玄山寺,要东渡去东瀛传经,目前为止,下落不明。”
“朕让你们查了几个月,你们都查不到此人一点底细,也不用再查下去了。此人先设计谋害秦王性命,接着设计对太子妃下药,又设计太子妃和秦王男欢女爱被揭发,秦王已恨之入骨,很快会把他的底细翻得一干二净,也会将他和他背后的人一并揪出来的。”皇帝说。
“是。”
“太子近日有何动静?”
“无动静,太子殿下一直呆在东宫,未曾外出。”
“韩王呢?”
“韩王这几日频频外出王府,除了与孙家二小姐密会,还乔装成世家贵公子去了勾栏看戏,又去了教坊挑歌伎,看上了一个名叫“笙羽”的琵琶女,昨夜一掷千金买下了她的初夜。”
皇帝点头:“秦王和太子妃男女之间的事不用再盯也不必再向朕禀报,只用继续派人守着秦王的安危。皇后太子、贵妃韩王两边,开始都盯紧了。”
——
皇后等人走后,褚厉解了魏檀玉的睡穴,但她依旧沉着睡着。褚厉领着大夫到了床边给她查看。
魏檀玉的症状,当然是中了媚药,但让褚厉不解的是,她是如何中的。媚药一般都在食入或吸入后一个时辰内发作。
她早上没用早膳,起床后就和红蓼一起跪在后殿里,水米未进,应不是通过膳食摄入的那肮脏之物。褚厉一直怀疑是后殿燃的香有问题。但红蓼和她呆的工夫一样久,为何会没事?褚厉特意取了些后殿的香来。
大夫一查看,果然说香有问题,里面加了一种叫“幻情”的药剂,中了药的人神智不清,会一直出现各种幻觉,并极度渴望男欢女爱,且在这幻觉中会做一些十分荒唐的事情。
褚厉说出心中的疑惑:“我与她的侍女也闻过了殿里的香,为何没事?她却有事?”
大夫答:“加了幻情药剂的香一点燃,人闻过了也不会有事,只要不接触催化的药引,幻情在体内留存一日便消散了。但若接触到了一味药引,药效催化,中药的症状就出来了。”
褚厉恍然明白,那恶毒和尚延机让自己找的祛疤的草药就是催化这幻情药的药引,吩咐红蓼去将那日倒掉的祛疤草药的药渣取一点来。
红蓼很快找来。大夫取了一点查看,点头:“没错,这草药名叫‘甘岐’,汁液是促进伤口愈合和祛除疤痕的良药,但却是催化幻情药的药引。若是汁液不通过口服,而是涂在肌肤上,通过肌肤慢慢慎入体内,则催化的药效更佳,因为幻情是加在香里燃着的,烧出的气味既覆盖在人的肌肤上,又被人吸入体内,如此,内外都遇上甘岐,则内外互相催化。若不及时以解药治疗,患者将陷入长期的幻觉中,神智不清久了,醒来精神可能会错乱。严重的话长期昏迷,又或者一直精神错乱,变得痴傻。”
褚厉听着大夫所说的后果,恨得拳头攥响,巴不得马上将延机一片片活剐了。同时又恨自己,恨自己掉以轻心,明明一开始就察觉出延机非一般和尚,却还是轻易信了他的话。她若是出什么事,他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大夫开了方子,褚厉交给亲信去山下抓药,在她醒来之前不敢放走大夫,请大夫留宿在寺中。
傍晚的时候,抓药的亲信回来,皇后派来的太医这时也穿着便衣、拎着医箱来了寺外。
除了自己的人,褚厉此刻谁也不信,而自己那皇后亲娘十有八九也没安什么好心。
太医拎着药箱站在寺外,正思索着要如何见到太子妃,眼前一黑,一个麻袋罩上,人被拖去了附近的山林里。
等他再睁开眼睛时,见到秦王和他的几名亲信站在自己眼前。
太医瑟瑟发抖着,爬起来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