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陆泽怎么会处心积虑地想拉拢自己这位叔父呢?
陆衍心下那股莫名其妙的怒意更甚,甚至有种拔刀砍了这老家伙的冲动。
他站起身,脸上装出的温和全无踪影,桀骜地扬了扬下巴:“别做白日梦了,我不会放归沈辛夷的。”他神色阴冷,微微低下头,居高临下地看着沈修远:“就算有朝一日你死了,沈府失了势,她不能再做我的正妃,成了我的姬妾,我也绝不会让她踏出太子府的大门,就算是死,也要葬在东宫里!”
他说这话是为了故意激怒沈修远,但说完心头就一阵闷痛,他用力咬了下唇想让心头钝痛止了,却没有半分作用,心里越发难受起来。
沈修远脸色大变,事关宝贝女儿,他也失了方寸,手已经按在了刀鞘上:“殿下慎言!”
陆衍调整好斜睨他,嗤笑:“想动手?”
他又冷冷道:“五年驱策?真把你自己当个人物了?别忘了,你的功绩地位都是从谁手里抢来的?用不着你双手奉上,只要我愿意,你的权柄地位我都能一一夺回来。”
这说的就当年他因齐昊元之死发迹的事儿。
沈修远面色一变,怒气都被堵了回来,手指都跟着颤了起来,说不出是愧是憾,他半晌才沉声道:“殿下有什么仇怨,尽管向着我来,素素...她什么都不知道。”
陆衍一手搭在门栓上,淡淡道:“我若是想对她不利,她也活不到现在。”
他说完这句又转过头,这次带了几分讥诮:“五年前要是没有我,她早就命丧马蹄下了,如今她跟了我,也不过是报救命之恩,你想把她要回去做梦。”说完便拨开门栓走了出去。
这话沈修远可就听不懂了,他神色忽明忽暗,半晌才步履沉沉地走了出去。
沈辛夷正靠在周氏怀里说话,见两人出来,忙迎上前:“说完了?”
陆衍脸色不大好看,没有回话,沈修远拍了拍女儿的肩,转了话头:“饿了吧,咱们这就用饭。”反正陆衍已经病了这么些年,势力名望大不如前,和离的事儿可以徐徐图之,就算两人暂时不能和离,他也能护好女儿。
他说完就命人摆上了晚膳,桌上众人都心事重重,无心饮食。
只有沈辛夷神色如常地岔开腿坐着,又叫了一盏烈酒,给自己满满倒了一大碗,很豪迈地举起来:“干!”
就算沈修远心事再沉重,瞧见女儿这样还是吓了一跳:“素素,你怎么了?”
沈辛夷吊儿郎当地主动跟亲爹碰了杯:“阿爷,不是您跟我说男人就该有男儿气概吗?!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这算不算男儿气概?!”
可你又不是男人啊...沈修远:“???”
陆衍心下对沈修远厌恶,瞧见这样更幸灾乐祸,不冷不热道:“沈侯自己说的,你家女儿都是做男孩养的吗。她这样有什么不对吗?”
沈修远:“...”他真是冤枉,方才说那句也是话赶话说出来,他就是怕女儿成自己这五大三粗的样子,还花高价请了宫中女官教导女儿,将女儿养的窈窕多姿,他容易么他?
周氏扯了自己夫君一下,用手指点了点脑袋,沈修远这才想起来女儿脑子坏了的事儿,也闷不吭声地低头吃饭了。
沈辛夷饭没吃几口,又开始折腾,先是把袖子挽起来,又把鞋一脱,再要把衣服扣子解开。陆衍和周氏齐齐拦住她:“别闹了,又想干什么?”
沈辛夷扬手在自己身前扇了扇:“让你们闻一闻我的男人味。”
其余三人:“...”
陆衍强行把她的衣服穿好,又狐疑地转向沈修远,这些事儿沈辛夷不可能凭空想出来,难道她在娘家的视乎这老东西就这么流里流气,才给她做了回榜样?
沈修远难得和多年宿敌心有灵犀了,他摆手解释:“殿下看我做甚?我家规矩虽不比那些累年世家,但规矩还是有的,我也不知她从哪儿学来的毛病!”
陆衍不知信了没信,一言不发地吃起了饭。
因沈辛夷犯病,四人吃了一顿极沉默的饭,沈修远还有公务在身,起身向女儿道别,临走前别有深意地看了陆衍一眼,决定还是卖个好给他,以便他不为难自己女儿,低声道:“上回下毒之事,我已查出和八殿下有关...我当真没料到八殿下会如此算计。”
这便是表示自己不会支持陆泽了。陆衍不置可否地唔了声。
他们既然走了,沈辛夷和陆衍也无甚可留的,跟掌柜打了声招呼便准备去灵隐寺,因山路崎岖,马车不方便走,两人只好亲自爬山。
沈辛夷边走边问他:“我爹和你说什么了啊?”陆衍心下一窒,回头看她一眼,没说话,只自顾自地往前走。
陆衍个高腿长,就算走得不快,也把沈辛夷轻松甩开老远,不知他又哪里不对了,自打出了迎紫楼就再没和她说过话。
沈辛夷呼哧呼哧爬了许久,额上不由渗出汗来,她拿绢子擦了擦脸,却不留神把耳坠带掉了,她摸了摸耳朵:“哎呀,我耳坠掉了!”
陆衍走下来:“掉哪里了?”
沈辛夷摆了摆手,把另一只也摘下来:“算了算了,不找了,我一大老爷们戴什么耳坠!”她说归说,眼底还是露出几分心疼来。
陆衍记得她戴的是一对儿羊脂玉的兔子耳坠,她平素喜欢的不得了,寻常不轻易戴出来的。
他拧了拧眉,看她一眼,闷不吭声地从金吾卫那里取来火折子,再周遭照了一圈,终于找到了掉在草堆里的那只白玉兔子耳坠,拈起来交还给她。
沈辛夷用帕子擦干净:“这儿没镜子,你帮我带上吧。”
陆衍似在迟疑,停顿了一下,这才拈起一只,对准耳眼扎进去,又绕到她伸手,细心把耳环后面的金色锁扣扣上。他这样做的时候,小指无意擦过她那圆白的一点耳珠,她立刻抖了一下,转头不满地瞪着他:“别碰我耳朵!”她伸手想接过:“你蠢死了,我自己来吧。”
她这里很敏觉?陆衍没回话,心里滑过异样的感觉,强忍着亲亲她耳朵的冲动,伸手把她的身子板正,握住她的手臂不让她躲开,又捏住另一只,依样穿了进去。
他给她把耳环戴好,终是没忍住,有意无意地在她耳珠上边儿呵了口气,声音清越醉人:“疼吗?”
沈辛夷耳朵灵敏得紧,只这一下腿就有点发软,从耳朵到后脖子都麻了:“屁,屁.话,这有什么疼的,又不是扎耳洞!”
她剧本虽然奇葩,但架不住声音甜糯,人也袅袅动人,此时她正眼波流转地看着他,眸子里似乎蒙上一层潋滟水雾。
这样的美态,陆衍再没反应就是死人了。他看到她这么看自己的时候,都有一种想要亲她抱她的冲.动,只是这时冲.动终于战胜了理智,他伸手强硬地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自己怀里。
后面一丈远的金吾卫瞧见这一幕,立刻又后退了一丈,很有眼色地齐齐背过身。
陆衍天生就是理智大于情感的人,脑子不清楚也就是一瞬的功夫,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急忙就要松开手。
上回下毒的事儿虽不是她干的,但也不代表她就是个可以信赖的人,陆衍如今对她的态度只在‘不用太怀疑’上,他可以保证自己绝没有和她发展情愫的意思,毕竟夫妻间情深似海的前提是彼此信任,以信任为基础才会有深情厚谊,否则再深的情意都只是空中楼阁,这点他心里门儿清。
他自是不可能信任沈氏女,而今天沈修远的到来和他说的那番话,也恰恰证明了沈氏女不可信这点。这并不是说她人品不可信,只是她注定无法全心向着自己,这一点足够让他把她拒之门外了。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