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还有什么事吗?”
徐老同孙老对视了一眼,对方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这是在打什么哑谜?林若云好奇。
徐老抬了抬眼镜,凑近小声道:“小林,我跟你说,今年大概形势有变,你可不要放弃学习。”
林若云睁大了眼:“您的意思是?”
徐老颔首,“我们以前在农场认识的两个老伙计,他们已经得到了调函,三月份就要回首都恢复工作。他们要先回老家过年,昨晚特地来跟我和你师母道别。”
“真的?”
林若云替他们高兴,既然农场的都能走,那徐老孙老估计也快了,恢复后他们的条件就能改善一点。
唯一遗憾的是,她不能再像如今这样时常来找他们请教学习。
徐老点点头,“我们几个都是搞大学教育的,如今他俩恢复了,这说明大学里缺了老师啊。但如今的工农兵大学,一年才招几个人,怎么可能缺老师?所以我跟你师母猜测是要恢复高考了。高考一恢复,大学的学生变多,老师也是要增加的。”
孙老道:“当然,这只是我跟老徐的猜测,也没法保证。不过,不管今年会不会恢复,你都不要懈怠,这书上的东西你看了记在脑子里,谁也偷不走。”
她又递给林若云一本英文字典,“有空多翻翻。”
“师母,我拿走了您用什么呢?”
孙老笑,“我都背下来了,还要它做什么?”
林若云惊讶得差点把下巴掉地上。
原以为她和陈爱学的记忆力就足够好了,没想到徐老这个五十多人的老人更强,直接把整本词典都背下来了。
“谢谢师母,我会好好用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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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苗头确实有些变化了。
晚上吃过饭,吴氏把儿子媳妇们叫到一起。
“我今儿个陪抗美出去转悠,听到了些消息,不晓得你们听到没?”
林若云和陈爱学对视了一眼,难道是徐老透露的那个消息?不过俩人都没打算说出来。
吴氏也只是意思意思性询问,已经自顾自的说起来:“今年啊,咱们可以多养几只鸡了,不超过十只就成。”
“真的啊?娘?”
听到这个消息,李氏是最高兴的。
她家人最多,一共三只鸡,就算每一只每天都下一个蛋,那也不够吃啊。更何况这天冷,鸡也懒,隔两天才下一个蛋。
就那么两三个,儿子那口不能断,剩下那个就是她跟丈夫轮流吃,早馋死她了。
她又瞧瞧瞥了一眼林若云,这老三家的鸡也不知道咋回事,下蛋下得勤,一天一个,有时还两个,偏偏老三媳妇一个人吃,吃不过来也不分点给他们。
吴氏点头,不过也没给准话,“八九不离十吧。”
但这样还是叫李氏和刘氏高兴得狠,都琢磨着多养几只,如今养刚刚好,到了夏天鸡下蛋下得勤,攒起来去供销社换东西。
林若云对此一般般,她鸡下蛋确实勤快,一个人吃不完,攒起来换盐是有的,还能剩点做皮蛋。
说完这个消息后,吴氏又开了口。
“不只是鸡呢,我听队长媳妇说,今年咱们还能自己养猪呢。”
“自己养猪?”
这消息可就比增加养鸡数量震撼的多。
养鸡呢,这几年各家都能养,鸡也费不了多少粮食,早晚喂过把它赶到土坡上,自个去找那虫子吃。
但猪就可不一样了,那是个大家伙,一天喂三次,每次都要一大桶猪食,得费多少粮食啊。关键是猪崽也贵,还得打针,不然养到半大时发了病死了,那可不就亏死人。
所以,这些年都是大队一起养猪,队里出钱抱猪崽,然后找兽医打针,队员们就负责割猪草打扫猪圈。
轻松是轻松了,就是分到的肉太少了,想灌香肠、想扯开肚皮大口吃肉,那是不可能的。
吴氏很心动,“这事要是真的,我打算抱一个来养。你们呢,要不要?”
她一个人也有点怕,还没自己单独养过,想要媳妇们跟她一块儿,互相支撑着。
李氏也想,不过家里没有抱猪崽的本钱啊,铁柱要上学,爱国只会种地,也没得工资领。
刘氏也是困于没本钱抱猪崽,她倒是有些存款,但不敢花,万一家里谁生病了拿不出来咋办。
刘氏想找林若云借钱,不过林若云先开了口,“娘,我也抱一个猪崽。”
陈爱学皱着眉头,“媳妇,你要养的话,你吃得消吗?这么多活。”
李氏半是发酸半是关心,“是啊他三婶,这活可不轻松呢,而且这费粮食得狠。”
老三家的养了猪,过年岂不是有一大头肥猪能吃?老三每个月还有工资拿,那他家岂不是过得比城里人还舒服?李氏想想就觉得怄气。
“没啥问题,我能行。”
想着能痛痛快快吃肉、吃很多肉,就是林若云养猪最大的动力。
既然家里有两房要养猪,那就得再建个猪圈。
第二天,陈老爹就带着儿子们去搭茅草屋,万一要用不上,还能当蚕房,平时也放放柴火,怎么都不亏。
当然,吴氏和林若云都是盼着能养上猪的。
第30章
煤厂是初五上班,到了初四下午,陈爱学就要收拾包裹回去。
歇了几天,陈爱学的骨头都懒了,瘫在床上不想起。
“有点怀念以前当纨绔的日子了,锦衣玉食、鲜衣怒马,真是舒服极了。那时候就算是打死我,都不会想到有一天我会在黑黢黢的地底下挖煤。”
他摊开手,指尖上的厚茧真是非常显眼。
“我也想不到,我这弹琴作画的手会用来翻地割草。”
林若云叹了一声,继续给他装东西,过年剩下的瓜子糖块,还有咸菜和油渣,这两个吃饭的时候压在饭盒里,能改善下口味,又往他包里塞了几个酸橙子和一小包盐,叫他自个除酸味。
陈爱学翻身下床,抓过林若云的手看了看,瞧见上面的褶皱,有些心疼,“媳妇儿,那蛤蜊油你用了没?”
“用了啊。”
不然早跟春梅春兰她们一样长了冻疮。
陈爱学撇撇嘴,“那看来这蛤蜊油不行啊,你用雅霜抹手吧,别心疼钱,从这个月开始我就是正式工了,钱和票都要涨了。”
瞎得瑟!
林若云把衣服甩他脸上,“装什么阔啊你,用雅霜擦手,你钱是多得点火啊?”
“赶紧把衣服换好,出门挣钱去。”
她自个先出了屋子,拿起砍刀去砍了两根甘蔗。
这甘蔗特别甜,就是种得少,她今年是吃一根就种一根。种甘蔗也不难,吃的时候把它尾巴上那一截砍下来,连壳一块放在土里埋着,到了春天一下雨就能发芽生长。
甘蔗砍成小节,装进了陈爱学的包包里。
“走吧你。”
陈爱学背着爱心包裹,很是不舍,可想着钱、想着日后的自行车、收音机,终究还是一步一回头的走了。
其实县城复工算比较慢的了,省城里生产任务重,初三就复工了。
林家就在省会里,林二姐也是初三复工的。
她这一回去,先去了厂办,想问问金贵旭什么时候去她家提结婚的事,结果去了没看到人。
旁边人说金贵旭请假了,但多长呢?谁也不知道。毕竟他外公是革委会的大领导,谁敢去计较金贵旭的假期?
反正厂里面是把他当成菩萨供着,每个月发工资保平安。
林若绣忐忑的等了两天,仍没见到金贵旭回来,下了班去他住所逮人,结果人把锁换了!
她干脆请了一天假,就蹲那门口守着,还是没看到人。
他在躲着她!
林若绣心里一下就慌了。
怎么办怎么办?
难道真的去工会举报金贵旭耍流氓?但金贵旭都跑了,抓不住他,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人只会是她。
说不定她还会丢了工作。
林若绣的心冰凉凉的,比这二月的河水还要冰凉。
“小羽你等等我,别跑那么快。”
“哎,我说你是不是男的?抱这么点东西,还不如我一个女的走得快。”
林若绣觉得这声音耳熟,抬头一看,前面那俩人不正是她弟弟林振兴吗?边上那个女孩也是上回在溜冰场上见过的。
“振兴,你怎么在这儿?”
林振兴也纳闷他二姐为何在此,“我对象家在这儿,我来帮她糊纸盒。”
“你呢?”
他心头怀疑,二姐莫不是在跟踪自己吧?这样一想,眉宇间多了几分不耐。
糊纸盒?那就是没正经工作,家里条件也不好咯。
林若绣挑剔的打量着钱小羽,长得是很漂亮,不过衣服洗得发白,鞋子也是自家做的那种黑布鞋。倒是她的手套是个好货色。
不对,那手套好像有些眼熟,她多看了两眼,呵,那分明是她的!虽然她不怎么戴,因为她嫌弃那个颜色老气。
倒是没想到会被弟弟拿去送人,说不定这些天家里快速消失的瓜子花生也是被弟弟送给这女孩了。
林若绣想说两句,但想到大姐和母亲对弟弟的溺爱,已经养歪了他的性子,便懒得说。
又看了一眼他抱着的纸盒壳子,她心里发笑,林振兴在家是油瓶子倒了都不肯扶的人,能糊什么呢,不添乱就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