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了点头:“你问。”
林苒道:“沈世才之死与你可有关系?”
奚鹤鸣微愣,眼神骤然冷下去,语气也冷冰冰:“他胆大包天,竟敢调戏于你,害得你受伤。落得那般下场,无非是他咎由自取。他出事之后,我见人人拍手称快,想来我也不过为民除害。”
言语试探之下知晓沈世才之死实则是奚鹤鸣的手笔,林苒想起的是七夕那日与他在长街的偶遇。
那时他同萧婵在一起,因皇后娘娘做下安排。
看来,奚鹤鸣的回京便是一场预谋。
长公主府那场刺杀,可以想见同他也很难逃得了关系。
当初沈世才出事她不同情。
但今日从奚鹤鸣口中听到这样的几句话,她一样并不觉得感动。
“我同沈世才之间的事,与你有何干系?”林苒语气淡淡,戳破他心思,“你若为民除害,便不必攀扯上我。你若为我才做下那些事,那你可曾在意过我是何想法?是你为着你想要的利益才做下的事,大可不必说成是为了我。”
奚鹤鸣怔一怔,眉眼染上不快:“若非为了你,我怎会如此?”
他忽地拽住林苒手腕,逐渐显露出咄咄逼人的架势,“是你刚回京城便要嫁人,都是因为你!”
“不是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难道太子是那个人?
突如其来接连的质问使得林苒暗自深吸一气。
既然说出这些话,奚鹤鸣眼下便不会懂,他的一言一行在她眼里除去自我感动只剩下借口。
“放开太子妃!”
春鸢见奚鹤鸣对林苒动手,立刻怒吼道。
林苒偏头示意春鸢退下又去看奚鹤鸣,她问他:“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
云破日出,朝阳升起。
金碧辉煌的蓬莱殿却比往日任何时候更安静。
延兴帝抱着头瘫坐在地上,始终想不明白事情为何会变成今天这样,更想不出任何破局之法。他被软禁在这里,只能等着有人来救他……可太子昏迷不醒,在玉华山,是他派人去刺杀太子的。
本以为只待太子出事,他顺理成章废太子、立新储君。
谁曾想,竟功亏一篑,反落入他人彀中。
谁……?
到底是谁在谋害于他?甚至连高振都背叛他!
难道太子其实根本没有出事?是特地做一场戏用来诓骗他而已?
但他分明亲自探望许多次,他亲眼看见太子昏迷不醒。
延兴帝越想越痛苦,将头埋得更深。
耳边却忽地响起“吱嘎”一声,外面的光线更加猛烈照进殿内,是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他没有抬头,缩一缩身子,然而传入耳中的脚步声令他呆愣住。哪怕从未刻意留心,在这一刻,他依然感觉到这脚步声熟悉,他心底浮现出一道身影——夫妻二十余载,原来,他对她的一切早已熟悉。
脚步声离得越来越近。
延兴帝终于抬起头,先望见一道影子被日光映照在殿内,慢慢抬眼看清楚站定在他不远处的人。
“你这贱妇!”
“是朕册封你为皇后的!是朕给了你这一切!你怎敢如此?!”
当看见王皇后那张脸时,延兴帝仿佛彻底回过神,意识到今日之事与眼前之人离不开关系。他难以接受,愤怒难以言状,几乎睚眦欲裂。
延兴帝扑上去,两名大力太监也上前挡在王皇后的面前,轻易把延兴帝拦了回去。他狼狈跌坐回地上,鬓发凌乱、衣裳不整,哪里有半分一国之君的威严?
“王婉莹,你到底想做什么?!”延兴帝怒吼中质问。
立在原地的王皇后听见这个名字,神色恍惚了下,皇帝的指责并未停止。
“倘若对朕有不满,你尽可冲着朕来,为何连太子也不放过?他视你若生母,从来恭敬相待,你为一己之私,连他也不放过,竟设下毒计想要取他性命!你这个毒妇,你可知今日之事,要叫你们太原王氏跟着你一起万劫不复!”
王皇后已回过神。
她淡漠看着面前这个全无反抗之力的男人,轻扯嘴角。
“陛下何必将自己做下的事往旁人身上推?”
“难道不是陛下派人刺杀太子吗?亲生父子尚无情意可言,何况旁人?”
“还有——”
她目光冷下去两分,“王婉莹这个名字,你不配喊。”
皇帝尚在潜邸时,她便嫁与了他。
那时年幼,万事懵懂,彼时听他一口一个“婉莹”亦心中甜蜜。
但没多久所有的甜蜜便破碎了。
他开始暴露出本性,骄奢淫逸、美人不断,她如梦初醒,知晓自己的天真,居然对这样一个人心怀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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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却总归能过下去。
再后来,藩王生乱,借着王家他才得以顺利登上帝位。
换来的是他忌惮之下趁她孕中不备,害她小产,从此再也不能有孕。他彻底安心,自觉高枕无忧,甚至如同怜悯一般,宠幸她的大宫女令其怀
孕。
自那个大宫女怀孕起,人人皆知这个大宫女的孩子等同于她的孩子。
乃至曾有人为此同她说陛下是爱重她的。
多么可笑,多么滑稽。
分明是他亲手将她摧毁、将她掐死,落在旁人眼中,反倒竟可能变成他其实爱重她的证明。
可是从那个时候起世上的王婉莹便死了。
她恨他,恨他杀死了自己,那么轻易,那么随便,又那么理所当然。
“什么不配?”延兴帝觉得王皇后的话听来莫名滑稽,“便是你今日发动宫变,朕也依旧是你的夫君!这辈子你只能是朕的人,你的名字朕为何不配喊?”话说罢,他重新找回一点气势,立时挣扎着站起来,理一理散乱的衣襟。
“闭嘴!”
王皇后眼底迸发出怨恨,上前一步,一巴掌重重打在皇帝脸上。
延兴帝不敢相信皇后会对他动手。
“你这个贱妇,你竟敢打朕!”他伸出手去拽王皇后衣襟,尚未碰到她,又被那两个大力太监用力推开。
延兴帝再次跌坐在地。
“取诏书来。”王皇后淡淡吩咐一声,恢复冷静,又对延兴帝道,“今生今世,你我便缘尽于此,能得我送你一程,也算是你的福分。”
“你,你想干什么……”听出话里的古怪,延兴帝悚然一惊,惊慌中无力恐吓,“王婉莹,你疯了!你敢弑君,你胆敢弑君,朕要诛你九族!朕定要诛你九族,朕要将你碎尸万段!”
王皇后只是轻蔑一笑。
她漠然看着她,一双眸子遍寻不见一丝温情。
……
“走水了!走水了!”
“蓬莱殿走水了!蓬莱殿走水了!”
殿外宫人奔走呼号的声音传入殿内,大臣们悚然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