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循慢慢看她一眼,放下酒盏。
这是要赶他走的意思。
他微微眯了凤眼,不动声色,眸中却闪烁着几分不满。
沈虞就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去。
幸好李循倒也没有为难她,站了起来,微微笑道:“也好,孤今日尚有事务在身,明日闲暇,再登门与子谦一叙。”
周让被喉咙里还没咽下去的酒呛了两口,心说太子殿下你大可不必啊!我可没什么旧情要和你叙!
李循又看向沈虞,淡淡道:“可否劳烦沈姑娘送孤一程?”
“沈姑娘”这三个字被他咬的重重的。
沈虞怕他又落脸子,只好对舅舅和舅母道:“我去送太子殿下,去去就回,舅舅和舅母就先回去罢,不必担心。”
两人从屋里一出来,李循就沉下了脸大步往前走。
走了两步又停住,忍下心口的郁气,等沈虞追上来,挥手示意周围的侍从离远些。
“你可和你舅母说过了我们两人的打算?”
沈虞咬了咬唇,顾左言而右其它道:“殿下和舅舅聊了什么,我看说了好像还挺久的?”
她眨巴着眼睛不肯抬头,这幅心虚的模样,李循再熟悉不过。
当初回杭州之前,沈虞说她想亲自告诉周让和周夫人自己的打算,不希望李循插手此事。
李循尊重她,和周让谈了一下午自然都是天南海北、朝堂之事。
可是用晚膳的时候她始终不肯抬头看他,就连周绾音和周夫人也只是神色惴惴并无焦灼担忧之的模样,李循见了还有什么不明白?
“殿下生气了?”
沈虞仰头问他,轻言软语,“我只是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殿下再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她手里提了一只羊角银灯,昏黄的灯光摇曳着落在她莹白如玉的小脸,水汪汪的眸子清澈见底,又娇美迷人。
李循原本是有些生气的。
他早就说过不会逼迫她,只需要她开口,说一声只是和他顺道回长安看望祖母罢了。
可是就连这样的一句简单的话,她都不肯说出口,
他心里是难过大于生气,在她眼里,他就是这样一个拿不出去、说不出口的人。
沈虞也有些过意不去,答应好的话她食言而肥,这事情确实是她不对。
耳边被人抚了抚,李循将她被风吹乱的发别到耳后,沈虞瞪大眼睛,看着他陡然放大的俊脸。
却是李循在她额上亲了一口,抿着唇道:“对你的惩罚,下次做不到的事情,不要轻易许诺就是,孤还能逼你不成?”
沈虞微微松了口气,面上的笑容也就真切了几分,将手中的角灯递给他,柔声一笑,“殿下一路慢行。”
这一笑,看得李循心神一荡。
他没接,话却软和了不少,“孤自有分寸,倒是你,身子底薄,不要熬夜,回去早些休息,手腕上的伤疤,记得涂舒痕膏,不要落下。”
沈虞应下。
李循走到门口,又顿住步子,走回来认真道:“虞儿,孤刚才不该生气,我向你道歉……你只要记住,只要你不愿意,没有人可以逼你,孤亦是如此。”
他忍不住又抚了抚她额前的秀发,“明白了吗?”
沈虞一怔,旋即轻轻点头,“我省得,殿下是顶好的人,不会逼迫我的,我会寻合适的时间告知舅舅和舅母。”
顿了顿,又道:“殿下赶紧回去罢,天色已经很晚了,会冷的。”
李循又叮嘱了她两句,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喜欢一个人,片刻也不想与她分离,能与她多说一句话心里头都是欢喜的。
第二日,沈虞就寻了个机会单独与周让和周夫人说了。
她收拾了行囊,派人去驿站通知他。
李循没想到她这次这么爽快利落,赶紧吩咐人将东西都备至齐全了,而后换了一身簇新的袍子,骑着马去了周府接她。
周府门口,周夫人还在劝,“此去长安路途遥远,你不如再留下来住几日,我给你寻个可靠的镖局,送你过去。”
太子的车架停在周府门前,李循下马,朝沈虞走过来,周夫人瞧他这全副武装的模样,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太、苏,苏将军怎么突然过来了?”
李循:“……”
李循锐利的目光落在沈虞身上。
沈虞轻咳一声,耳根微烫,又低下了头绞着手中的帕子。
好啊,本以为她昨晚是听见去他说的话了,没想到这丫头根本就……
沈虞顶着他与舅母灼灼目光的双重压力,硬着头皮道:“舅母,太子殿下正巧也要回长安……我、我想着正好与他顺路,就准备让殿下……顺路……捎我一程。”
“这,这怎么好劳烦太子殿下!”周夫人忙将沈虞拉到身后,目带警惕,那目光,就跟防狼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