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城虽不喜欢温华,但是平心而论,此刻的温华确是光彩照人。
更为添色的是,苏覆在一旁吹笛,为她配乐。
他一身月色,气质容貌清冷,仿佛只是站在一个暗角,冷眼旁观人间烟火,出尘于世外,就算什么都不做,便天下独绝。
右相苏覆精通音律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只是极少有机会能听得一曲。
百闻不如一见。卿城也是略通音律的人,听了片刻后,便深觉惊艳钦佩。
这样好的曲艺毫不亚于一代宗师,绝非一朝一夕可成。没想到右相已经从政,对音律还能有这样高的造诣。
在场围观的众人也是惊叹连连,称道不已。
卿城看得入神,心底也赞叹道真是郎才女貌。
她目光一直落在苏覆身上。
他仿佛是在最繁华的人间烟火地选择了一处灯火阑珊处。只有在黯淡的月光落在他脸庞上的时候,他好看的轮廓才清晰起来。
他静静地立在那里吹笛,不论别处如何欢呼喝彩,他淡漠的眸子里都只容得下月光。
云层遮住了月明。
卿城觉得,他那样的人,实在不该只站在那黯淡的一角。
卿城听得实在入迷,就连正事都忘到脑后了。
苏覆微一抬眸时,恰好对上了卿城的目光。
卿城没想到苏覆会突然看见自己,惊得连忙将眼神回避过去,佯作不知的看向脚下。
云破月来。笛音戛然而止。
苏覆毫无预料的停下。他将长笛放到了一边:“就到这里吧。”
他不会解释,也没有人能猜的到原因。
说完以后,他就不顾众人挽留,离开了露台。
温华的舞步也随之停止,有些不解的看向苏覆,却又无计可施。
别说温华,就是卿城也觉得可惜,分明是协奏到最好的时候,继续下去多好,怎么突然就停了下来。
但是眼下卿城顾不得想这些事情,还是把自己的麻烦先解决好最要紧。
眼看着苏覆已经离开露台了,卿城不敢再多耽搁,急急忙忙的出了人群,然后将金丝帛交给右相的亲信,就匆匆离开了乾元宫。
那夜,卿城在乾元殿耽搁的久了,少不得挨了碾尘嬷嬷一顿训话。
碾尘嬷嬷说过,在这种名流集会的华丽外衣下,是暗流涌动。能不沾惹就别去沾惹。
有句话叫做尽信书不如无书,卿城深以为然,所以起初她对碾尘嬷嬷的话半信半疑。
可是一连观察了几日,卿城惊奇的发现自己竟挑不出辗尘嬷嬷的半点不是来。原来在宫里活的久的人,都可以这么厉害。
这样看来,她还是听辗尘嬷嬷的话,谨言慎行为好。
卿城日日闷在未央宫,好没意思。她望见承清池的青莲已开了几枝,心思一动,就跑了出去。
瓷玉般的花瓣微张,花底还晕染了微许雨过天青的颜色。几枝稀疏的青白藏在青翠的荷叶里,似遗世独立的女子。
卿城品看了许久,决定去折一枝。可是花开的有些远。
她费力的将手尽量的伸远一些,却怎么也够不着。
苏覆刚下了朝,途经御花园,远远便看见了一身深蓝色锦服的卿城。
她其实只是个小姑娘,年岁还小,心性也很小。
可是苏覆见过她的大多模样,都是把自己藏在深沉哀伤的蓝衣之中,尤其是不笑的时候,眼睛里总有一种终年不散的忧郁。
苏覆黑眸幽深,望着远处,一种异样的感觉直达心底——
她在花里,如花在风中。
正在卿城努力去接近那枝青莲时,那枝青莲却已被人折下。
卿城讶异的转过身去。
苏覆清冷的神色并无多少改变,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卿城忽然想起,那夜他吹笛时灿若星辰的眼睛,深不见底似有浮世万千。
其实不止这样深邃的眼睛让人惊羡,容貌更是俊的不像话。
只是长得这么好看的脸总是冷峻着的,还是让卿城有些怯怕。
她忍不住后退了一点。可就靠着承清池了,逃无可逃。
辗尘嬷嬷之前交代她的话,她届时一紧张,已忘得干干净净。脑子里一片空白,忘了行礼。
苏覆微微抬手,将青莲递给她。
卿城怯生生的接过。原来他是帮自己折花。
她心底不禁松了口气,大概右相也没传闻中的那么可怕吧。
衔月已追了过来,见了苏覆忙欠身请安道:“相国大人长乐无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