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沉寂,过了很久,最后只剩下血落在地上滴滴答答的声音。
容珩平复了一下心情,走到卫昭身旁:‘“念在你护持纵横多年有功。我不杀你,只废你的左臂。以后,你不再是纵横的人。”
卫昭重重叩首:“谢少阁主。”
容珩的匕首刺进了卫昭的左肩,特定穴位传来的疼痛让他咬破了唇,但始终没有发出一个音节。
许久,容珩将匕首抽出,转身冷道:“现在就滚。”
卫昭默默地按着伤口走了出去。
甄墨永远无法忘记那个暮色苍茫的傍晚,卫昭站在夕阳之下,微微仰头看着天空。
他大概没有料到甄墨会来送自己,甄墨到来的时候,他对她微微笑了一下。
昭,是光明的含义。那一刻,他就给了她一个如昭阳般的笑容。不像是刀头舔血的剑客,而是一个充满阳光的少年。
甄墨思绪纷乱。她有许多许多的话想要同他说,可见到了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卫昭等了她片刻。她始终是沉默着的,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不知该说哪一句。
不久,卫昭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最后微微笑道:“我走了。”
“对不起!”在卫昭走远了几步之后,甄墨终于喊了出来。
卫昭顿下脚步,回头看着甄墨,明灿灿的笑了,他说:“我走了。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珍重。”
他对她的那份感情,厚重的感情,是真情实意的。可是到最后,也只能给她留下一句珍重。
甄墨目送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眼泪不可抑制的流了下来。
她与卫昭的相遇,不过是那时为他治愈伤口,抑或说是她与容珩多出的一分际遇。
相逢的如此匆忙,最后又乍然离场。其中说不清什么,似乎什么都没有,又似乎经历了许多。
冗杂的事让容珩千头万绪,可他不能乱。他必须要从这些繁杂的线索里找到蛛丝马迹,去还原事情的真相。
不顾甄墨的劝阻,这段日子,他做的最多的事情是思考。
突然,慕衿脖颈上细密斑驳的红痕浮现在他眼前。
与之同时的,还有一幕可怕的景象如电光火石一般闪现在脑海--刺死宋靖的那把匕首,上面也刻画着极其细致的花纹。
他被自己心底的想法惊了一惊。
“言慎!”他下意识的喊出来。
言慎昔日的跟班——魏景走了上来:“言总管……已经不在了,您节哀顺变。”
容珩缓了一缓思绪道:“魏景,我们去那日的案发现场看一看。”
“是。”
容珩去了那个偏僻的房子,经历了几日,血腥的味道已经有了腐烂的气息,变得浓重而刺鼻。
容珩在地上细心的翻找着,果然在一堆杂乱的枯草里,找到了一个极其细碎的红色残丸。
虽然碎小,但是这个颜色,这个味道,他此生都不会忘记。
“嫂嫂,这是焕亲自设计的花纹。”容焕对甄墨的笑语骤然从容珩脑海里炸裂。
他立刻喝令道:“魏景!去找容焕!现在就去,无论如何都不要让他走!”
不过多久,魏景就急匆匆领着一众人回来,回禀道:“少阁主。焕公子他……他劫走了十三令,还逃回了巴蜀。”
容珩气的心口前都不断起伏,疾言厉色道:“这个畜生。”
未几,甄武也领人急急汇报道:“少阁主,焕公子于半个时辰前秘密逃回巴蜀,如今在巴蜀聚众。声称当年是您以献药之名弑父,扬言要将您取而代之,为老阁主报仇雪恨。”
“知道了。你们先下去,等我命令,不要轻举妄动。”容珩稍稍冷静了些。
容珩自此算是想清了整桩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药丸出现在那里绝非偶然,慕衿嫁进来时,老阁主已经过世数年,自然与她无关。
当年那场红丸药案,许多人归咎于他。他虽然问心无愧,可作案人手段缜密,他最终也没能彻查出谜底。
如今想来,多半是容焕从中作梗。他此次又秘密制药想要加害旁人,被言慎发现,情急之下杀人灭口。
又恰逢慕衿,便嫁祸于她。
更为可怖的是,当年他将容焕从宋靖手里救出来。本以为他已经改过自新,没想到他竟然心思狠毒至此,欺瞒了所有人。
或许,当年他便是与宋靖联手了一场苦肉计,想要联手获利。没想到宋靖铩羽而归,他为了不让宋靖供出自己,狠下毒手,用随身携带的冷箭刺死了他。
步步为营,城府深沉至此。
他的弟弟,与他有一半的血脉关联,已经变得这么灭绝人性了么?可是言慎,是何等的关心他。他怎么下得去手……
容焕一事昭之于众后,众人讶异之余,也是悚然。
容珩下令:言慎,以公子之礼安葬,入容家宗谱。
容珩亲自为言慎送殡。
他亲手扣上言慎的棺木“我会为你雪恨,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可言慎这一生,真的没有享过多少福。就连言慎唯一的心愿,他都没能替他了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