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覆今日下令处决了一些别国细作,本想在夜里秘密处决,没想到还是惊扰了旁人。
'续春馆'离刑场又近,是他疏忽了。
“公主若是害怕,就进来休息一会吧。”他缓缓道。
她自幼在边疆长大,没有嬷嬷教习,不懂规矩人事也在理。
可总这么穿着寝衣就出来,身子又香软诱人,还是不大合适的。
他想,改日还是该让人教教她规矩了。
卿城随他进了内帷。
她穿的单薄,虽是夏夜,此处向阴,还是有些凉的。
这里没有女子的衣裳供她添衣,最终,他将她安置到了自己的床上,弯腰给她盖好薄软的丝被。
他看出了她的局促与不安,轻轻替她开解道:“公主今夜就安心睡在这里吧。我夜里看书向来晚,睡在偏殿就好。”
他帮自己,还要处身设地的为自己排解尴尬,卿城也感到十分不好意思。可憋了半天,她只憋出一句话:“你真刻苦。”
苏覆微微一笑:“公主睡吧。”
“我睡不着。”她小声道。
苏覆转身看她:“还害怕么?”
她坐在床上点了点头。
这段日子苏覆每隔一两日都会教她一次,她不大说话。
但一来二去,总还是亲近了些。而且她发现,其实他人很好的。
虽然冷着一张脸的时候,她还有些些怕,但大多时候,她已经不怎么怕他了。
苏覆坐在了床畔,长眸微睐,凝视着她:“那日去庙堂是有什么事么?”
卿城自然不会对他说渊河战死的疑云,只低低说了另一个缘故:“没什么,我想哥哥了。”
她又问:“你见过渊河哥哥么?”
他像是在回忆,片刻后,淡声道:“见过一回的。几年前了。”
卿城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也许是想多留他陪自己一会,又开口道:“渊河哥哥对我可好啦!我没有爹娘,要不然就是他们不要我了。反正渊河哥哥一直对我很好,我小时候害怕的时候他每次都陪着我……”
说到这里,她忽然感觉到有些不合时宜,急忙峰回路转道:“你爹娘呢?一定对你很好吧。”
苏覆神色中的意味不甚分明:“家父是前朝罪臣,大理寺少卿。数年前便过世了。”
原本不合时宜的话题变得更不合时宜,她讪讪的笑了笑。
这次是他先开口:“平日里不敢说话也是因为害怕么?”
卿城在他耳边小声的说:“宫里也有那种声音,听起来很让人害怕。姑姑说,那就是说错话的下场。”
宫里?他敛眉想了一想。
见她一脸认真的样子,苏覆眉间蕴了些淡薄的笑:“在这里,你可以说话,不会有人敢为难你。”
苏覆是这宫里唯一知道她会说话的人。值得庆幸的是,他并没有在别人面前点破她这个谎言。
卿城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的和人说话了。他现在,也是唯一一个,她可以与之说话的人。
当夜,卿城前前后后与他也说了不少话,到后来也不那么害怕了,甚至都记不清自己之后究竟说了什么。
困了,便沉沉的睡过去。
次日午后。
花开了满庭,湖面上的水汽伴着风从四面八方而来。
苏覆远远便看见浓荫下立着一个穿着锦绣双蝶钿花衫的姑娘。
她戴着斗笠,还有粉白的面纱遮面,在暑气蒸腾的夏日里清丽非常。
苏覆神色上浮起浅淡的笑容,走到树下,淡淡道:“公主今日怎么想起来以纱遮面?”
卿城惶惑的声音传来:“你认出我了呀!”
她平日里不说话倒也罢了,还有几分略带深沉的淑女样子,一说话就娇娇软软的。
苏覆伸手挑起面纱,一张脸映入眼帘,绚烂的有如宝石一般,真是人比花娇。
他亦笑似春风般解意,不紧不慢的声音十分好听:“府上只有你一位女眷。”
卿城为自己的计划未成而懊恼道:“哦……师父,那你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师娘呀?”
“师父?”他挑眉。
“对呀,师父。”她似乎对自己想出来的这个称呼格外满意,俏生生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他放下她的面纱,漫漫然一笑:“还是叫哥哥吧。”
“哥哥?”卿城主动掀开了面纱,含了疑虑看他道。
他说:“你受伤的时候不是一直这么叫的么?”
她受伤时,确实一直拉着他喊渊河哥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