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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知的未来,仿徨而无助,季无站在悬崖边上,稍微踏错一步变回葬身崖底。
他从未渴望过光明,世界被撕开的那一刻,照进他眼帘的是什么呢?
少年瓷白的肌肤,不耐的表情,所有的种种,如同幻境一般,美好的不太真实。
怀中紧搂的的食物也是少年所赠予的,在季无走动间发出细微的声响,在室内回荡着。
他像是对待宝贝一般抱着自己仅存的粮食,等待着接下来的炼狱。
——他以为的炼狱。
少年看起来是不怎么拘泥于“规矩”的。
季无站在餐桌面前,身侧站着的是石攸,桌面上摆着的是色香俱全的食物,同样的,也是季无长这么大以来,只在橱窗外看见过的,香气四溢的食物。
他从来没奢望过的东西,就摆在他的面前。
而作为狗的他,是没资格享用的。
呆立在一旁的狗,即使因为香味窜入鼻尖,口中不自觉的分泌出口水,因为许久未进食腹中发出“咕——”的声响,也不敢妄自动作。
他害怕被主人丢出去,再次变成无家可归的狗。
他是主人的忠犬。
管家将所有菜摆好之后对石攸鞠了个躬退了下去,季无看着管家的动作,将这一“礼仪”记在了脑子里。
狗也是要学会礼仪举止的。
他的眼神也是克制的,石攸并没有注意到,坐下座椅之后,对季无招了招手。
“季无,过来。”冷冷清清的嗓音,像是喊一只真正的狗狗。
季无摇着尾巴过去了。
他还是第一次被人叫名字,前面的主人从来没问过他叫什么,总是贱狗贱狗的叫他,被主人叫名字的感觉也很新奇。
季无乖乖的走了过去——实则不过一步的距离,可季无表现得还是小心翼翼的,怕自己不小心撞上石攸。
抱着面包的手紧了紧,他看向少年,等着少年的指示。
少爷是想要他来一个餐前助兴表演吗?
叼盘子或是什么?他都可以哦,因为他是狗,所以不管主人叫他做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去执行。
见季无走过来,石攸夹起桌上的菜,示意季无低下头。
嘴上的话很不客气,带了命令式的话:“赏你的。”面上的表情没有变化半分,是冷冰冰的。
他知道自己让季无一起坐下来吃只会让他觉得惶恐。
可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手法也算不上高明,甚至能说是笨拙的。
连季无也能发现,石攸的举动太刻意。
可他无法抗拒,被人命令着,下意识就执行了。
微微弯下腰的人,像一只真正的狗,小心的叼着主人赏赐的肉,甚至不敢碰到银质的筷子,舌尖微微卷起,牙尖咬着一点点的肉,将它卷进口中。
垂下的睫微微颤动着,季无也不知道自己身体为何震动的那般剧烈。
那一块肉入口即化,残余的味道还萦绕在舌尖,季无的肚子又叫了一声,在室内尤为明显。
石攸的举动,远没有他表现的那般冷淡。
算得上是温柔而细致,漫不经心的扫一眼季无,实则是在观察他的表情。
是羞愧的。
身为一只狗,他居然和主人一同进食。
耳朵耷拉下来,惨白的脸难得染了一丝血色,倒有些可爱。
石攸曾经养过狗,很古老的品种,也和季无一样,不愿意和他同桌吃,只有将食物放在地上他才敢吃,平日里连撒娇都小心翼翼的,尾巴也不敢甩的太用力。
那是他捡来的狗,在外面流浪了好久,瘦的只有皮包骨,在他靠近的时候蜷缩着身子,夹着尾巴,对着他呜咽几声,企图将他吓走。
和季无是同类呢。
虚张声势的小狗,明明渴望人的抚摸,却不敢上前。
管家再次进来的时候,手上拿了两个食碗。
像是宠物狗会用的那种圆底宽口的大碗,粉嫩嫩的,清洗的很干净,被摆在了桌上。
狗的习性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石攸懂得这个道理。
面不改色的往碗里盛饭,将餐桌上的食物夹进碗中,抬眸看一眼季无,焦躁的狗狗尾巴的毛炸了开来,他预感到了石攸将要做什么。
盛满了饭菜的碗被推到季无面前,旁边是装好了纯净水的碗,就摆在餐桌上,石攸让他“吃”,可季无不敢动,近乎慌乱的往后退了半步,小心翼翼的看着石攸,嗓子里发不出一丝声音。
食物的香味诱惑着他,干净的水摆在面前,季无却以为这是新主人的一场考验。
关于他的忠心与定力。
好狗怎么能和主人在同一张餐桌上吃饭呢?
季无的眼睛湿漉漉的,下睫毛被打湿,一缕一缕的黏在眼睑上,鼻尖已然红透。
对于饥肠辘辘的狗来说,最为珍贵的莫过于食物,而最可悲的便是看得见吃不着。
', ' ')('为什么要考验他的定力呢?因为他是狗吗?
最终妥协的是石攸。
盛满食物的碗被放在地上,石攸看了一眼季无,拍了拍他的肩。
“吃吧。”
他在行驶作为主人的权利。
和其它狗不一样的是,季无吃饭时很是斯文。
他不会发出抢食的呼噜声,乖顺的爬伏在地上,从来不会用到手,像一只真正的狗一般,舌头卷起食物,嚼几下便直接吞进腹中。
“兽人”与“兽”之间的界限,便是他们脱离了身为动物时的习性,变得和人一般,不仅拥和人比肩的智力,连习性也相差无几。
没有兽人愿意再和以前一样伏在地上进食,哪怕是最低等的兽人,或是人类的奴隶也不会如此。
而季无表现的却更像是“兽”。
是谁将他驯成这样的呢?
就像是恪守在骨子里的自卑,轻易不能改变对自身的认知,将自己当成一只狗来看待,诚惶诚恐的踏进人类的家中。
不安着,焦躁着,无时无刻不想逃离,在发现自己成为了人类的狗之后,又很快的接受了这个身份,将自己当成忠犬活着。
无法抗拒人类的命令,从他戴上项圈的那一刻起,他就全心全意的为石攸活着。
可两人都知道,戴在季无脖颈上的项圈只是个装饰品。
它无法释放出电流,更无法束缚住季无的行动。
他大可以违抗命令,可是他没有。
石攸从来没有过剩的怜悯心。
弱肉强食,本就是生存之道。
将季无从商贩手中救下也是冲动为之,至于后悔……他是从来没后悔过。
狗匍匐在地上表臣服,季无也一样。
很恶劣的,石攸并没有想改变季无哪怕一分。
季无补足了水分和食物——他很聪明,知道自己长期没有进食,一次性吃太多只会让自己的肠胃难受。
最后剩下来的一些饭,被他默默的收进了口袋之中,然后石攸就看见了,自家傻兮兮的大狗,正在藏食。
“你这是……干什么。”石攸挑眉看向季无,等他解释。
虽然他能猜到就是了。
季无的喉结滚了几下,最后乖乖的回答了。
“储存食物。”尾巴摇了摇,他以为自己会得到石攸的夸夸,却见石攸叹了口气。
什么也没说,从座椅上站起来,对季无伸出手。
季无的手上全是沾上的饭菜的油渍,他没敢将自己的手放上去。
石攸只好主动抓住季无的手,一把将他拉起来。
看起来娇小的少年,力气却不小,轻松就能将季无从地上拉起来,还顺便看了一眼季无,确认自己的动作没把季无的肌肉拉伤之后,带着人去洗手。
手心被少年紧紧的握住,黏腻的油渍沾染到石攸的手心,季无这才回过神来。
“少爷……”他低低的喊了一声,石攸不知道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手上将人的手握得更紧,在季无叫他第二次的时候才懒散的回了个“怎么。”
少年的身高不过到了季无的肩头,回过头的时候还要仰起头看季无,漆黑的眸子像极了黑曜石,在灯光下折射着温润的光。
他脸上带了一丝笑样,问季无:“害羞了?”
狗也会害羞吗?
季无脸颊是红的,眼尾也染了一丝红,两只耳朵软趴趴的耷拉下来,局促不安的看着石攸。
这幅模样落入石攸眼中是极其漂亮的。
交握的手,能代表什么呢?
主人的疼爱?或者是纵容?
季无是很没有安全感的狗,他喜欢这样的肢体接触,即使他内心自卑的觉得自己不配触碰少年,在被石攸主动牵起手的时候还是诚实的跟在了人的身后。
他没有想过要挣脱,或者是想过了,但是身体告诉他,他不想。
于是那点念头,也被压了下去。
他是狗,不能主动靠近主人,但是如果想宠爱他的话,他也可以接受的。
装模作样的低吼,其实是在撒娇。
石攸怎么能不知道呢?
缺少了安全感的狗狗需要爱抚呢。
洗手液挤在季无的手心,这时的狗狗好像有了一丝活气,目光不再锁在石攸身上,专注的看着手心。
……实际上,是因为石攸在帮他洗手。
少年的四指并起,指腹搓洗着季无的手心,绕过那些细小的伤口,动作温柔,神情专注。
季无看一眼就能被吸引进去。
他迷恋少年的抚摸,也惊艳于少年的容颜。
小心翼翼的屏着呼吸,却没控制住自己的尾巴,摇的频率比之前快了不少。
石攸也注意到了。
狗狗的脸颊染了红,带了一丝病态的美感,灰蓝的眸子盯着石攸的脸,在石攸抬头的时候反应极快的又低下了头,像是一只做错了
', ' ')('事的狗狗,尾巴耷拉下来,恹恹的模样,等着主人的斥责。
石攸自然不可能斥责他的。
他将季无当成大型宠物看待,有着足够的耐心,付诸一身的温柔,对于狗狗沉迷于自己的美色这件事,他也不会多加管束。
季无塞在兜里的饭菜也被石攸翻了出来。
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问题根源的狗狗害羞的呜咽了一声,声音很低。
石攸让他举起手,他乖乖的照做了。
身子暴露在空气之中,季无打了个寒颤。
还未反应过来,石攸又踮着脚,将自己身上的外套盖在季无身上。
“你先穿着。”石攸将季无的衣服卷在手上,对季无道:“家里的粮食够你吃的,所以以后不要再‘储存食物’了,好吗?”
他在询问狗狗的意见。
说是询问,其实是告诉季无,他不会让季无饿着,冻着,因为他是石攸的狗,所以理应被他宠爱。
那些话外音,不知道季无听懂了多少。
季无奉行的是主人叫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就算不是命令式的话,他也会认真的执行。
季无点了点头,项圈上的铃铛跟着响了一声,石攸奖励的拍了拍他的脑袋——踮起脚那种。
和人谈家常一般。
“明天我带你去做一个定制名牌,好不好?”
季无歪了歪头,石攸伸出手指了指他脖颈间的项圈。
“这儿,写上你的名字。”指尖往下滑了一点,到家属那一栏:“这儿写我的名字。”
“以后你就是我的狗了。”
“好……”季无低低的应了一声,压抑住内心的躁动感,克制着欢喜,却藏不住眸中的神色,尾巴摇的越来越欢快,他也终于逾矩了一次。
“我本来就是少爷的狗。”
宣誓主权般的话语。
石攸笑了声,没有否认。
谁不喜欢忠心的狗狗呢?
被放置在地上的面包再次回到了季无的手中。
石攸看着季无将面包当成什么珍宝一样抱在怀中,也没说什么。
将人带到自己的房间,季无抱着面包,低头看着地毯,他不敢乱看石攸的房间。
石攸的床边铺好了毛毯,伸出手,像指引一只狗狗一般将季无带到那处,对人道:“你暂时睡这吧。”
看了一眼人怀里抱着的面包,弯了弯眼:“需要我帮你把面包放起来么?”
他讲话时的语气不像是对“狗”所说的话,是问句,咨询季无的意见。
那一袋面包最终被季无放到石攸的手中……然后被石攸当着季无的面,放在了书桌上。
“你半夜睡醒饿了的话也可以拆开面包来吃,害怕会吵醒我的话也可以在门口吃完回来继续睡。”他很是细心的对季无道。
季无呆了呆,而后又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他现在看起来木讷极了,到了新环境之后全身都充斥着不安感,看见石攸要走的时候他终于从喉咙中挤出了一点声音。
“主人……”不安的狗狗想被主人安抚。
石攸回过头,“嗯”了一声,耐心的解释道:“我去洗澡,很快就回来。”
季无只好坐在自己的“窝”上面,等着石攸回到房间。
明亮的房间内,一只大狗狗笨拙且不安的抱着自己的尾巴,等着主人“回来”。
主人真的很温柔呢。
季无将自己缩成一团,躺在自己的小窝上面,漫无边际的想着。
偶尔的强势与温柔,不管哪种都让季无觉得自己被人静心的呵护着,漫不经心的话,以及像是偶然想到什么对他做的举动,实际都是在为了他着想呢?
他究竟在不安什么呢?连季无自己都不明白。
他心中涌动的不安感,淹没了他的全身。
分明全然信任面前的人,也被人领回家当成狗狗饲养,可他仍是敏感的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些。
像狗一样活着。
门响起“咯嗒”一声,季无抬起头,看见了带了一声湿气的人。
石攸身上衣服换成了睡袍,头发还是湿漉漉的,水滴掉落在地毯上,向季无走来。
——实际上不是向季无走来,只是季无以为的,石攸正在一步一步的靠近他。
很奇怪的感觉,心脏跳动在那瞬间之内能听的一清二楚,映入季无眼中的是石攸那张还带着稚气的脸,明明是面无表情的,却让他全身都悸动。
为何会如此呢?
胸膛烧红一片,脸上泛起了不正常的红晕,莫名的欲望将他眼睛颜色染的更深,犬齿咬住下唇,喉中的嘶吼……让季无恍惚着。
他分明还有意识,却不自觉地站起了身子。
小腹被欲火吞噬,他从未体验过的感受,让他惊恐着,走向了石攸。
晕过去的那一刻,季无有些庆幸。
他没有伤害到主人,可是主人
', ' ')('将他的举动看在了眼中。
他会被丢弃的吧?像往常一样,被打得遍体鳞伤,最后丢弃在街头。
红肿的指尖黏连在泛着寒气的地面上,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映入眼帘的是什么呢?
一片漆黑的天空,或是五彩的霓虹灯?
小孩的嬉笑,大人的笑骂,孤独的、蜗居在小巷里的,他的喘息。
他毁了自己刚刚开始的新生活,弄丢了自己的新主人。
当初他是不是该贪婪一些呢?
贪婪的将手搭在主人的手上,汲取着那一点温度。
从未有过的,来自人类的嘘寒问暖,被他搞砸了呢。
“狗”是不需要感情的。
他只要知道自己必须忠于主人,全心全意的为主人活着就行了。
季无从来不敢奢望的东西,都是石攸给予他的呢。
他以为自己会被石攸丢掉。
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的空间,洁白的墙面,天蓝色的窗帘,还有窗边的绿萝……坐在床边,为陷入梦魇中的狗狗暖手的石攸。
微微垂下眼睑的时候,卷翘的睫毛轻轻地颤动着,如同鸦羽一般,在眼下投出一道阴影。
带着稚气的面庞,脸上的表情是什么呢?
带了一点心疼的——有谁会心疼一只狗吗?
季无终于在梦魇之中睁开了眼。
苍白而毫无血色的脸颊,惊恐的目光,在看见石攸的时候从床上爬了起来。
笨拙的狗,该怎么向主人认错呢?
手上的输液针在动作间抽了出来,季无的手背染了红,他却和没意识到一般,看着面前的人,想讲话的时候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喉中是含糊的呜咽声,焦躁的摇了摇尾巴,被石攸安抚的拍了拍肩。
“没事的。”石攸的嗓音也是柔和的,安抚着面前的笨狗,“我没事哦,没有怪你,也不会丢弃你,更不会讨厌你……不需要不安哦。”
“你是我的小狗,所以我不会丢弃你的。”
……
不安的狗狗终于停止了躁动,嗓子干涩的不行,晕过去之前的,身体异样感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是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自己所处的空间是哪里,急于找人安抚情绪。
石攸将季无搂进怀里——他的个子对于季无来说实在太小,只能勉强搂住季无的肩,手轻轻的拍在季无的肩上。
“乖狗狗,不要害怕。”哄着季无。
一遍一遍的和季无强调他是自己的“狗”,他也没有丢弃季无,季无这才被安抚下来。
叫了医生将针管重新扎进季无的血管,这时候的狗狗看见谁都很戒备,需要季无的抱抱才能安抚好。
他好像忘记了自己不配得到主人的关怀,被石攸耐心的安抚着,最后又重新睡下。
青年消瘦的面庞,被石攸抚摸着,很温柔的手法。
为什么将季无当成自己的“狗”呢?
费尽心思的安抚着他,也让他有了成就感。
原来狗狗真的那么忠诚,也那么惹人怜爱。
不过是一时冲动买回来的狗,却让他花费了这么多心神进去也不嫌麻烦呢?
或许是因为狗狗一睁开眼想找寻的就是他,让石攸在这其间也找到了一丝归属感。
很可笑吧?在一只狗的身上找归属感的他。
因为突然进入兽人的发情期而昏迷过去的狗,引起狗狗被动发情的因素居然是他的主人呢。
石攸抬了抬眸,管家站在门口,看尽了他与季无之间的所有互动——包括他也知道,那只狗,觊觎着他。
他的身体,或是他的什么呢。
季无不知道自己突然晕倒的原因,更不知道自己所承受的,那份莫名的燥热是什么。
石攸是个坏心眼的主人,他什么都知道,甚至能够预测出季无的下一次发情期会在什么时候,可他闭口不谈。
再次将季无从医院领回家的时候,狗狗终于愿意依赖他了……不过是亦步亦趋的跟在石攸的身后,尾巴垂得低低的,在石攸喊他的时候会欢快的甩尾巴罢了。
实际和之前也没什么差距呢。
就像季无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被丢弃一样,石攸也不知道自己为何那么恶劣。
或许是他想看狗狗哭泣的模样,一边哄着狗狗,扮演着狗狗的救星,又伺机将狗狗推入地狱。
让他哭泣或是不安的呜咽,不明白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什么,努力的抑制着自己的生物本能。
他想看着这个模样的狗狗。
玩弄一只狗的身心感情,对石攸来说,又能有什么罪恶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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