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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顿时露出无憾神色,恭顺到疯狂的地步。他虔诚地为周寅拉开木凳,用衣摆为她将凳子擦了又擦,直到纤尘不染才道:“女郎请坐。”
“多谢。”她轻轻缓缓地敛裾坐下,温柔极了。
床上的人如见了鬼,又毒又怕地望着周寅,嘴里发出嗬嗬声。
周寅看上去有些困惑,不解地看向旁人:“他怎么不会说话了?”她只割断了他的手筋脚筋,并没有拔掉他的舌头呀。
旁人被周寅主动搭话,受宠若惊得哆哆嗦嗦答:“他会说话,平常骂人骂得很顺溜。”
周寅便笑对床上人说:“那表兄是见到我太开心,话都说不出了。”
“呸!”谢琛被她这句话气坏,终于克服心理障碍,口吐人言。
不劳周寅动手,那人煞气冲冲地转过身去,一拳打在谢琛脸上。
周寅露出慈悲神色,不忍卒睹,轻轻挪开眼去,曼声道:“请不要打架。”却没有出手阻拦或是为谢琛报仇的意思。
倒是那人很是听话,不再动手,重新回到周寅身边。
周寅向他露出一个笑容,继续对谢琛说话,大度地原谅谢琛的出言不逊:“表兄伤势如何?手脚可还疼吗?能不能轻轻动动?”
她这副殊为关切的模样反而让谢琛从心底深处生出一阵恶寒。
他如今这副田地皆拜她所赐,而她却能毫无心理负担地对他嘘寒问暖,依旧如在谢府时那样柔弱卑顺,简直像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谢琛牙齿格格打颤,惊怒地看着周寅,见她悲天悯人,便是一阵反胃。然而他又动弹不得,连反抗的资本也没有,唯有心中恐惧层层堆积。
系统在他醒来后囫囵同他说周寅知道一切、如何伤他以及劝他不要自尽后再无动静,似乎留他独自面对一切。他试图自尽回到现实世界,然而他如今连自尽的能力都没有。有人时时刻刻对他贴身看管,他一旦咬舌便能被人发现。他试图饿死自己,但那滋味太可怕,他克服不了身体本能,没有坚持下去。
绝望。
谢琛从没想过失败会是这种后果,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只是参加一场攻略游戏,怎么会沦落到这般境地?
他也不明白系统说的周寅知道一切是什么意思,思前想后觉得是作为被攻略的npc觉醒自我意识。
被攻略的npc知道自己是攻略目标,会如何对待攻略者们?
谢琛魂飞胆丧。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在演周寅,却没想到周寅将所有人都演了。尤其是在他已经知道她真面目的情况下她依旧风雨不动,一如往昔。
“表兄?”周寅侧目,似是不懂他怎么不说话。
她温情脉脉,如果不是的的确确身处地窖之中,谢琛甚至会怀疑已经发生一切都是幻觉,表妹依旧是表妹。
“表兄在生我的气吗?”周寅歪头,想了想问。
她越若无其事,他越怕她。
周寅并不在乎他接不接话,自顾自道:“表兄,你生我的气也无妨,不要与自己过不去啊。你要好好养伤,才能快快好起来。你日日不配合,怎么能好得快呢?”她字字关切,似乎很希望谢琛痊愈。
谢琛越发看不懂周寅想要什么,她已是胜利者何必还要装模作样,是以他心累极了开口:“你何必呢。”他没见过她冷漠模样,想当然地情愿她冷脸相对。
周寅轻叹:“表兄,你何必呢。”
她微微抬眼看向他,幽幽道:“家中一直在寻你,你要快些好起来才能回去啊。”
谢琛一震,不可思议地看向周寅。她竟然愿意放他回去,怎么可能?
周寅似乎被他的反应取悦,真挚笑道:“慢慢好起来,恢复正常,我就送谢琛回家。”
怕他不信,她神色郑重:“我保证。”
谢琛怔忪,他并不想信周寅,可除了相信她以外他也没有其它出路。他嘴唇颤颤,心中已翻了天。一面警醒自己不能相信周寅的话,一面又想周寅这么诓他也没好处。
周寅像是想到什么,一下子变得很是落寞:“外祖母想表兄想得病重,家中其他人亦然。对表兄来说或许不算什么,可他们都是我的亲人,我不想……”
谢琛恍然大悟,周寅是为了谢家人才愿意放他回去!
这里的人对他来说是数据,但对周寅来说却是实实在在的亲人。受亲情牵绊,周寅才肯让步。
谢琛有些信了,却不敢表示出十分的喜悦,生怕被周寅借机拿捏。他依旧保持沉默,却暗暗打算好好恢复。他恢复些,便是周寅骗他,也能找机会在她下次来时挟持住她图谋出路。
周寅虚弱一笑:“表兄不答应也没关系,我得空再来劝你。”
谢琛犹豫一番,却还是忍住,什么也没说。
周寅向他轻轻点头道别:“我还有事,先行告退。表兄若有什么需求尽管同小嗔提。”
她又对一旁眼神没离开过她的小嗔道:“有劳你了。”
小嗔急忙摆手
', ' ')(',完全没有揍谢琛时的恶狠狠,乖顺得像只小羊。
倒是谢琛头一次知道这看守的名字,心神恍惚间下意识念出:“小嗔?”
周寅从凳子上盈盈起身,听到他念这一句,回眸一笑:“贪嗔痴,三毒乃恶之根源。”算为谢琛解惑。
谢琛才知道是这个嗔。
周寅掌灯慢吞吞上台阶。她曾听人说过“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但事实证明,有些人是可以上同样两次当。
地窖外药童忠心等候,见她上来,将灯接过并向她禀报:“女郎,林女郎来馆里了,郎君正与她叙话。”
周寅微笑,重新戴上幂篱:“多谢,我知道了。”
药童忙说不客气。
周寅弯下身子晃晃靠着药架昏睡的妙华:“妙华?你还好吗?”
妙华迷迷糊糊地醒来,待有些清醒后大吃一惊,忙从地上起来:“我我我这是?”
周寅眼中含忧:“抱歉,这几日让你太劳累,你刚刚等人拿药站着站着便睡着了。”看她的神色没人会不信她的话。
妙华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急忙解释:“我并不累,不知道为什么会睡着。”
周寅很通情达理地安抚她:“没关系的,我这几日也很累,咱们回去一起好好休息。”
妙华嗫嚅着,药童顺势递来药包:“女郎,您的药。”成功混淆时间,让妙华以为她不过昏睡过去一瞬。
看着妙华接过药包,周寅轻声细语:“方才来时我好像看见阿蕴也来医馆了,许久不见,我很想她。”
药童疑问:“阿蕴?”
周寅便道:“是大儒林家的林女郎。”
药童适时了然道:“林女郎是来馆里了,她与神医有事相商,这时候应还在议事。”
周寅顿时惊喜:“我果然了解阿蕴,没看错呢!”
妙华也感到好巧,想让周寅开心道:“既如此女郎不若等等,可以见林女郎一面!”
周寅先是欣喜,转瞬又变得忧郁:“可是你陪着我很辛苦,我不想你再在等待时受累了。”
妙华一愣,当即道:“我不累的,女郎。”
周寅轻垂眼帘,沉郁静美:“我们回去吧。”她显然对无法见到林诗蕴而感到遗憾,但更在乎妙华的身体。
她越是如此,妙华越过意不去,但急中生智:“女郎,莫若我先回去?”她说完轻轻捶捶脑袋,感到这是个馊主意。
谁知周寅却眼睛一亮:“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你带药包先回去歇息,我在这里等阿蕴。”
妙华却又不肯:“这怎么好,我怎么能一个人先回去?”
周寅却说:“那我们一起回去好了。“让妙华歇息之意坚定。
妙华无法,只好让步:“那女郎要早些回来,我等着您。”
周寅隔着幂篱颔首,无甚表情,语气则是截然不同的雀跃:“路程太远,你坐府上马车回去,不累。”
妙华惊愕:“那您怎么办?”
周寅语声曼曼:“阿蕴会送我的。”
作者有话说:
周虎:如果我没有马车,阿蕴就会让我坐她的马车,计划通!
“久等。”鹿鸣处理完手上病患才以学徒代劳, 自己拨冗到馆中厢房与林诗蕴碰面。
厢房是为重病需留馆过夜的病人准备,此处无人居住,是以并没有生炭盆, 房中与外界无异, 冰冰冷冷。
他将门窗关好, 才从容坐到林诗蕴对面道:“抱歉,要说的事情比较重要, 不宜让旁人听到。”他颇有风度地倒了茶水分一杯与对面女郎, 茶叶成色平平。
“请用茶。”他道。
林诗蕴已摘了幂篱, 漠然注视着鹿鸣,丝毫不落下风:“多谢,不必。”
“上次在林府令尊也在, 关于令慈的病情,我并不方便实话实说。”鹿鸣十分坦荡。
林诗蕴听他提及母亲病情眉头便是一跳,像是心中某种不好的预感要应验了一样。
只听鹿鸣道:“因你是阿寅朋友, 我才据实以告。不过我也不曾答应你父亲事后不告诉你真相,所以不算背弃承诺。”
他一番铺垫后直接抛出真相:“令慈并没有患病。”
林诗蕴神情不变, 下意识咬住下唇,保持沉默。
鹿鸣端起茶杯饮茶,对她的反应并不感兴趣, 因为她也实在没有什么反应。
“我母亲重病多年, 遍寻名医, 皆如此道。”林诗蕴未说信与不信,只盯着鹿鸣如此道。
鹿鸣颔首, 从袖中摸出一包银两推过去, 布袋上赫然绣着“林”字, 显而易见是林家送出的诊金。
他语气平淡:“那是因为令尊出手阔绰。这是当日令尊给我的诊金, 我分毫未动。出自林家的银子,其上应当都有林家标记,女郎可亲自查验。如您所见,当日我并未有什么贡献。令尊之所以如此大方,是因为他另有吩咐。”
林诗蕴广袖之下的手攥紧,指甲
', ' ')('几乎嵌入掌心。
“他要我当着你的面说一句话。”鹿鸣一顿,学着林老爷的语气,“我希望您能当着小女的面为她母亲诊一诊病,亲口告诉她她母亲这病只能吃药慢慢静养好。”
十成十的相似。
一霎,林诗蕴毛骨悚然,几乎看到她父亲在她眼前如是说道。她胃里绞痛,早晨用过的食物在胃里翻涌,几乎要从口中涌出。
鹿鸣看她面色轻微变幻挑了挑眉,隔空指指她面前茶杯,好心提醒:“或许您的确需要一杯茶。”使自己暖和或是压下胃里恶心。
林诗蕴牙根都在打颤,她深知自己不该轻易相信旁人所言。但多年与父亲打交道下来,她相信她父亲完全做得出这种事。
“你不骗我?”林诗蕴再三确认,心中已有答案。
“我骗你能有什么好处?”鹿鸣反问,“反而是你若将我这些话告诉令尊,我要被他疯狂报复。若女郎不信,我可赠您两本医书。听阿寅说您是极聪明的人,您可自学以后为令慈把脉,便知她是否有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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