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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泉瑾此刻知道镜中的女鬼为何与她真实魂魄相差如此之大了。
她看进镜子里永远是看见自己不够瘦的模样,于是镜中永远是酷刑折磨着残破而又肥胖的自己。
而这间厕所,就是她寄託、藏起所有悲伤的地方。
杭泉瑾回过神,就看见女鬼跌坐在地上,身体周围的怨气病懨懨的缓慢转着,彷彿失去了斗志一样。
忽然,一旁的裴景翊醒了过来,脸上的表情迷茫。
果然,杭泉瑾想,她没猜错,裴景翊身上的确有几分古怪之处。
当他看向鬼魂的时候,会将鬼魂最深处、对其一生影响最大的记忆勾出来,然后碰触到他的人会同时被强制观看。
杭泉瑾的身体依旧疼痛着,仅有视力回復了,她早已觉得自己是死里逃生,此时一见到裴景翊清醒过来,杭泉瑾就扯着他的袖子,小声告诉他,他们要快点逃。
她完全没有一击之力。
裴景翊感受到触碰,回过神来瞬间了解情况危急,扶着杭泉瑾的双臂让她可以站起来,杭泉瑾小步而缓慢的移动着,每条神经都在叫嚣,额间血管大力抽跳着。若是没有裴景翊扶着她,她现在随时都会原地摊平。
就在此时,低着头的女鬼抬起头颅,对上杭泉瑾始终警戒的眼神,她的面容没有改变,依旧是停留在过世那天,一袭白衣骨瘦如柴的模样。
「所以,你有答案吗?」女鬼开口问道。
「是我病了,还是世界病了?」
裴景翊捏着她双臂的手紧张地握了一下,下一瞬却以更大的力量,几乎要将杭泉瑾抬起来加速离开;而杭泉瑾却想留在原地,她知道她曾经歷的所有感受,知道她所有不甘。
可是……「你已经死了啊。」杭泉瑾说。
女鬼愣在当场,不解的看着她。
「所以答案是什么重要吗?答案是你病了,病死了,那就是解脱病痛、投胎转世;答案是世界病了,那你还待在这个世界干嘛,投胎转世,继续你的下一世,然后等待自己或是某着伟人打破这个畸形的浅规则。」
「对,你是从未对别人带有恶意,但为什么死后反而要用你折磨你自己的方式,折磨其他人呢?」
「那些欺负你的同学,让你忘记了其他生命里美好的事,他们错了,冤有头,债有主,真的要报復,该去找那些人,而不是让更多的人跟你一样痛苦。」
「你永远不会感到满足的,因为你早就已经失去拥有的机会了。」
「所以清醒一点吧,这个世界很可怕,会有很多恶意,很肤浅,对每个人都是这样的,可是没有必要把恶意继续传递出去。」
「明明自己也是痛苦死去,这样折磨人好玩吗?」
女鬼沉默不言,杭泉瑾兀的眼神一亮,看见机会了。
她忍住身上的痛楚,反手抓住裴景翊的手,轻声说:「把你的力量借我,可以吗?」他们交握的手掌之间,出现了一片轮廓模糊的叶子。
裴景翊困惑地看着她,紧皱着眉头表示担忧,后知后觉地点头,看见那片叶子金光一闪,光点漫进了杭泉瑾的掌中。
裴景翊感觉到一阵头晕,像是久坐突然站起来的感觉,然后就见杭泉瑾双手一摊,铃鐺自远处飞起,像子弹一般地飞向女鬼,在她来不及反应之际,打进她的魂体里,女鬼凄厉的尖叫,裴景翊觉得这个叫声令人感到的不适程度,不亚于听人用手指刮黑板。
杭泉瑾十指翻飞,手印疯狂结成,她从未试过这种方式收魂,但此时需用最少的力量,同时困住她的行动,又要将她送到阴间,只能鋌而走险了。
魂铃瞬间接收许多指令,巨大的力量相互牵引,金光穿过女鬼的魂体相连,她痛苦的尖叫着,感受到来自灵魂的灼烧感,杭泉瑾终于将最后一个手印结成,魂铃炸出熟悉的青黑色火焰,将女鬼的魂魄吞噬殆尽。
式成的当下,杭泉瑾几乎是瞬间瘫倒在地。
太好了…她成功了……
杭泉瑾大口喘气,这个方法,够聪明了吧。
一旁的裴景翊来不及抓住她,只来得及护住她的头部,让她不至于撞在地上,她半瞇着眼,脸上又是血又是汗的,狼狈不堪,嘴边却掛着满足的笑容。裴景翊失笑,都变成这个样子了,怎么还笑得出来。
杭泉瑾伸出拳头,在他肩上轻轻的敲了一拳。
「这次谢啦,新手菜鸟。」杭泉瑾笑着说,连语调都是拖着的,她真的好累,眼皮好重。
裴景翊心情七上八下的。
他见证着女鬼一步一步的走向死亡,在见识到她所面对的世界后,裴景翊觉得那些人都疯了吧,心中又是气愤,又是同情。
他完全想不通怎么有人会觉得那些恶毒的话说出来是有趣的,脑子要长成什么样才会从中得到快感?霸凌者就是错的,她不应该承受任何伤害的。
可是想到女鬼反而在死后将自己的痛苦加诸在其他人身上,他就无法苟同。
从回忆中清醒过来,他也晕晕
', ' ')('乎乎的,之后的一切都发生得很快。
杭泉瑾的状态早已是强弩之末,唯一的选择就是先带她离开,他虽然知道这个恶鬼的存在,就算只是一晚,都有很大的危险性,看看杭泉瑾现在的模样;可是在他们无计可施的情况下,裴景翊并不觉得逃跑就是胆小懦弱。
没想到杭泉瑾直接出言激怒对方,又抓他的手。
抓他的手!
裴景翊当下没有什么想法,只是觉得她不该再次出手,太危险了,可是又害怕自己的迟疑耽误了时机。
杭泉瑾成功了。而她在他面前猛然倒地。
裴景翊看得出杭泉瑾的状态真的很糟,有点像是一口气吊在那里,如果让她继续躺着,她就快要睡着了。
他心里已经在思考,杭泉瑾这个状况,到底要送医院,还是要送……宫庙吗?
他担忧的把她从地上拉起来,杭泉瑾也乖巧地站着,他虚扶着她的手肘,对方挥挥手表示不用,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厕所。
直到月光重新照在裴景翊的身上,再度听见外头马路上的声音,他才突然意识到,他这次,竟然没有吓哭。
女鬼的模样明明这么吓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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