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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泉瑾想起一件严肃的事。
「最近虎爷还有找你吗?」杭泉瑾神情严肃,这是大事。
路遥观笑容一滞,缓缓地摇头。
「你决定,再也不做乩童了吗?」
路遥观眼神飘忽,他想起自己的家庭,做庙公的爷爷,他是在土地公庙旁长大的小孩,从身高还不到神桌高的时候,就知道庙里有尊土地公,神案下面有尊虎爷,他从小就特别喜欢待在虎爷神像旁边,要是晚上睡不着,阿公阿嬤都会抱他到虎爷旁边,摇个几下,就不哭了。
每次他生病的时候,都会做同样的梦。
是一隻通体毛色黑亮的老虎,会充满威严的在一片空地走来走去,他会感觉到自己走向老虎,小的时候,大老虎会澎的一声,变成小小圆圆的毛球绕着他,有时候还可以摸祂,他记得手掌里的蓬松触感;长大了点,老虎不会再陪他玩,但是会让他躺在自己柔软的肚皮上,他会在梦里沉沉睡去,带着所有温暖快乐的感觉。
他从来生病都不会超过三天,病一下就好了,阿公阿嬤都觉得很神奇,整天精力充沛,不哭不闹,多好养的小孩。
可是他越长大,就越少待在外面玩,早起上学,晚上回家,到他十四岁的时候,突然生了一场大病,烧的厉害,迷迷糊糊的,据路阿公转述,他叫了一声,却是虎啸,闷哼了几声,却像是兽吼。
路阿公找来隔壁的杭城珺,杭泉瑾那时也跟了过来,因为那时杭女士早就不行再施法了。
杭泉瑾后来跟他说,当时一眼就看见路遥观的额头上有着老虎头上的那个王字,周围还隐隐有橘黑毛发的影子,杭泉瑾再敛眸,就看见一隻小小的老虎,踏着小爪子在路遥观的肚皮上蹦踏,一会儿跳几下,一会儿又爬到他的头那边,用爪子戳一戳。
她告诉杭女士,杭女士转达了,一群人趁着路遥观稍微有点意识的时候,就带他到庙里,烧香拜神,问天命。
虎爷表示,想让路遥观当他在人间的代理者,问他答不答应,路遥观当时也没想什么,一直以来,虎爷对他来说,都是一个很威严、很亲切的存在,总归都是做好事,路遥观并不觉得有什么。
原本跟隔壁家的杭泉瑾关係平平淡淡,知根知底但不到非常亲近,从那时起,两人便多了许多话题,他们会分摊工作,也会分享情报,有什么日常的话题也会聊得开心。
路遥观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对自己的性向开始有所怀疑,他知道杭泉瑾是个很美的女孩,身边的同学都会向他打听她的消息,或者是起哄他们是不是交往,杭泉瑾没什么反应,路遥观则是觉得两人都太过熟悉,根本不适合交往。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对杭泉瑾生出一点超出友情的情感。
路遥观一开始觉得自己只是清心寡慾,直到他们考进了同一间高中,后来他在高一下学期时,遇到了白远凝。
他才慢慢接受了自己可能喜欢的不是女生这件事。
他会留晚自习,佔了一个好位子,只敢从窗户反射偷看他;会在集会时,在人群中寻找他的身影;早上上学的时候绕另一个比较远的楼梯,为了路过一班的窗外,故作随意的看他一眼。
起初他很抗拒自己的心态,生在一个传统的家庭,家人鲜少会提到这类问题,只是曾有一段时间,新闻上闹得很大,当时家人就对这个议题表达了很强烈的不满,觉得天地伦常,那些挥舞着彩虹旗的人都是异类、不正常的人。
要说他怎么在遇见白远凝之后,真正的认清自己,可能一天一夜都说不完,故事不长,繁冗的是他的心思,那是一种……把所有喜悦跟担忧,还有惊喜恐惧都碾碎揉在一起的一段日子。
每日走在那条回家的纯朴小巷,街头巷尾的亲切问候,空气中都瀰漫着一股保守传统的气息,他不晓得这种情感可以跟谁诉说,他暗自畏惧着所有人的目光,他是虎爷乩童,神明的代理人,一位一身正气、充满阳刚之力的神祇,怎么会选中这个…不正常的人。
杭泉瑾是第一个知道的人,也是唯一一个。
她说看见他额间的虎纹越来越淡,他的心态有所动摇了,要是不早日解决,可能会惹祂生气。
他当下非常慌张,嘴里说着一堆胡话,就想装傻充愣过去,可是杭泉瑾就看着他的眼睛,用轻柔到不行的语气说:「你喜欢男生,这没有什么错啊。」
路遥观当场吓到说不出话来,回过神想要解释已经来不及了,杭泉瑾从他的反应早已看出来她说中了。
她说她是猜的,上次路过的时候听见路阿公在说同性恋不好的话,那时候路遥观的表情很糟糕,而且还是想掩饰的那种哀伤,她就猜他要不是政治正确到不行,就是自己也是一份子。
两人就这么保守秘密,一路从高二到现在,路遥观越来越排斥虎爷降驾,他怕自己的心思,在虎爷降驾时被看得一清二楚,更怕祂知道之后生气,或是在降驾之时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他一直躲避,因为他知道家人是不会接受的,他也承受不了被知道的后果。
', ' ')('「你决定,再也不做乩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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