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浩知道,一旦此事被人知道,干渴的同袍们只怕会撕了自己。更何况,张迈还有一个绝密的任务交给了他。
为了大局,田浩忍下了这耻辱,可是他还是急盼有个机会以死效国,也算一雪此耻!
现在,是时候了!田浩决定,就让自己以死来雪耻吧!
“眼下,或许只有这个办法了。”郭洛说。他不止理解田浩的心情,而且一时也想不到其它的办法,『毛』毡正步步『逼』近,已经没时间了!
“特使,请让我们出去吧!”
“对!请让我们出去!”
“特使,要快啊!”
“或者,我们一起出城,以主力冲出去『乱』杀一阵!”郭洛叫道。
张迈一时间却还不肯答应,说话间,那厚厚的『毛』毡又推进了十几步,他望着那『毛』毡发了一会愣,道:“不行,没用,他们尽可先杀了你们,然后再次举起『毛』毡。你们现在出去,那只是做无谓的牺牲。”
“那我们就带火把出城,”田浩叫道:“拼了『性』命,也要将『毛』毡给烧了!”
“火把?火把!”张迈心头一动,再看看那十来支钉在『毛』毡上的羽箭,灵机一动,叫道:“好主意啊!”对郭洛道:“陌刀、长矛、横刀、斧头准备……不,用骑兵!我们的马还有力气吧?”他要郭洛调集两百人:“准备出城!”
郭洛沉声问道:“特使,要破釜沉舟吗?”
“不是破釜沉舟,”张迈刚才只是灵机一动,这时却越想越兴奋,大叫:“是趁『乱』取胜!”又叫安守业:“把石油给我搬出来!”
安守业还没明白过来,郭洛已经眼睛一亮,叫到:“妙计!”便去调遣还有力气的将士马匹。
“特使要干什么呢?”
小石头等疑『惑』着,张迈叫道:“还愣着干什么!准备马匹!随时出城!”
小石头二话不说,赶紧翻身上马,他们很快就看见安守业等已在张迈的带领下,在箭头上帮了布条,从棉袍中扯出棉絮,塞了棉花,然后蘸了石油,点燃了!
垣墙之内,所有人眼睛都为之一亮——火箭!
回纥人都躲在『毛』毡后面,唐军已经在垣墙后瞄准,他们竟然都还没发现什么。
近了,近了,越来越近了……
郭洛判断:时机到了!
“『射』!”随着他一声发喊——
百箭齐发!
这些羽箭,不求穿透『毛』毡,只求钉在『毛』毡上!
『毛』毡本来就容易着火,更何况箭头蘸饱了石油!羽箭与『毛』毡撞击的那一瞬间,石油溅在『毛』毡上登时起火!一块块巨大的软盾,没一会就烧成了一片片的火云!
本来赖以为防御利器,忽然之间却变成了『自杀』自伤的可怕事物!着火了的『毛』毡一块块地掉下来,有的回纥将士慌张之下丢掉了支架大『毛』毡的支架,缺了一个支点,燃烧着的的『毛』毡便有一角倒卷下来,盖在跑在最前面骑士的身上!
“啊——”
惊呼声从垣墙之外传来,同时是战马的惊嘶——就算有些回纥将士还定得住,战马也都被火惊吓到了!
在一转眼间,回纥的前锋由志得意满变成仓皇慌『乱』!
“出城!”张迈高举赤缎血矛,跳上了连捷!
没有多余的废话,垣门马上打开,
两百骑兵直冲下去!
“杀!”
“杀!”
因为『毛』毡已『逼』得很近,所以唐军骑兵冲出去后很快就『插』入到敌人的阵营中去。
精选出来的四队骑兵奔入混『乱』的回纥人中,见人就砍,回纥的前军本来一心打算着冲到垣墙边上,所以塞坎选的这批前锋,个个力气大,弹跳力强,所有人想的也是『逼』近到垣墙之后如何攻进去,哪知却遭遇到了未曾预备的马战!
“那个龙面将军来了!”
不知什么时候,“龙面将军”在回纥军心目中已经成了一个可怕的象征。因为张迈那天犹如神魔恶龙般的表现太震撼人了。
但听到“龙面将军”四字,首当张迈之冲的回纥战线已有向后一凹之势。
“杀,杀!杀!”
震天的喊杀声鼓『荡』得耳膜有些痛,作为四个出城队正之一,田浩的表现尤其勇猛——不,他哪里是勇猛啊,他简直是在求死。最危险的地方,他就往哪里冲,甚至见到刀剑也不回避,可是偏偏就没死掉!
“啊!啊,啊——”他狂叫着,竟然赤手抓起了一片还剩下一丈多长的『毛』毡,『毛』毡已经变成了一团火,而他竟然空手就抓住了!
和田浩离得最近的回纥甚至听到了“嗤嗤”的微响——天啊,甚至还闻到一股焦臭——那是他的手被烧焦了的,可他却恍若未觉,竟然拉起了那图大火就挥舞,挥舞,挥舞!竟然把一团火当成了武器!
所有敌人都被他震慑住了!
这批唐军都是疯子吗?都是魔鬼吗?都不是人吗?
那天那个龙面将军是这样,现在这个家伙也是这样!
回纥本来在火云掉下之际就开始慌了,这时慌上又加怯,怯上又添『乱』!马蹄『乱』踏,不断有人落马!
张迈本来只打算将这伙骑兵冲溃,但眼见回纥越来越『乱』,自相践踏,干脆一勇无前,直赶着败兵杀到山下去!
“止住!止住!”
郭洛一见,叫道:“步兵准备!出垣接应!”
陌刀队、横刀队、长矛队,都已准备出城!
唐军安排在灯上城,有龙骧、振武两营外加一百多名民壮,这几日的作战已经伤亡了数十人,可这一刻全体将士的士气却都被调动了起来,人人兴奋——因为这是唐军进入灯上城后的第一次逆攻啊!
塞坎在山下望见,气得跳脚,“怎么会变成这样!”他恨不得亲自上阵指挥!多亏了昨日他的炫水作秀,回纥士气正旺,山下众兵将又见主帅亲临阵前,都稳住了阵脚。
“敢再退者!杀!”
他两旁的一千名骑『射』一起放箭,将溃退的士兵『射』死!“给我冲上去!”
死了一百多人后,那些往山下逃的士兵中有一部分掉转了马头,这就形成了一个漩涡一般的兵流,这个兵流很『乱』,却离塞坎的主力尚有一段距离,这段距离保证了回纥的主阵不被冲散,同时这混『乱』也成了张迈继续前进的阻力!
『乱』糟糟中,有几匹马冲了出来,为首的正是小石头,旁边有人叫道:“保护主帅!”小石头抛起了绳子,塞坎好几个亲兵都大叫:“小心绳子!”
其实这时小石头离他还有好远,抛绳子论杀伤力精准度都不如『射』箭,小石头连续两次以绳索立功,可是战场之事,可一可二不可三——尤其是面对同一个敌人时。这一次,这个少年却是造次了!
但塞坎也望见过者米中套的经过,心中有了杯弓蛇影的疑虑,一见小石头抛绳索,尽管离得还远,竟然吓得勒马后退了一步,他这一退,全线皆退,幸好同时数十名骑『射』手同时发箭,慌『乱』中虽大部分落空,但小石头的坐骑仍然被钉中了十几处,哀嘶一声倒地而死,小石头的左手、右腿也都中箭,滚在地上。
张迈刚才见小石头单骑冲出已暗叫不好,在百忙之中望见小石头中箭落马,在那一瞬间不知这个爱将生死如何,心头一痛,如被剜了一刀!
大石头叫道:“弟!”就在『乱』阵的边缘以绳索套出,小石头伸出右手让绳索套住,大石头一振臂,在骑『射』手第二轮箭雨到达前把弟弟拖了上了自己马背。小石头才离地而起,他刚才所在的地面已经被『射』成了一个蜂窝!
小石头在半空瞥见,这个泯不畏死的少年直到这一刻才一阵后怕。
张迈望见,心下大慰,引兵弧形回冲,趁着马力未疲,冲了回去。
这一仗回纥又死伤了四百多人,超过一多半不是死于唐军刀下,而是被自己人『射』死、踩死,就军势而言更被唐军冲到了山下,形势比第一天尤糟,更让塞坎恼怒的是他竟在阵前『露』怯,大失威风!
却听山上传来了齐声耻笑,高呼:“塞坎妙计安天下,赔了『毛』毡又折兵!”
连叫了好几次,塞坎问:“他们在鬼叫什么?”
兵将中有个懂得唐言的上前翻译,气得塞坎一鞭把那翻译抽下马来狂打:“这帮该死的唐寇,我不打下这座贼窟将他们碎尸万段,誓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