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纥人要利用败兵冲击柴荣阵脚的打算没能成功,两府孤儿军和三个勇士营并没有上前增援投入到混乱的战斗中,也没有吓得转头逃跑,而是缓缓后退——能够在战场上退而不乱,在冷兵器时代就是精锐的象征了,且柴荣后退的方向不是正西,而是西南。
三千漠北败兵是自然而然地向西退去,而柴荣则向南而退,当退出二三里地之后,就看见三千漠北部落军在自己面前向西败退,回纥人追着败兵,发现不但没能以敌人败兵冲击柴荣阵脚,反而是被三千漠北部落军牵着鼻子走,若再追击下去,就要将自己的左侧卖给柴荣。
但如果转而向南,那么之前放弃木墙换来的战果就白费了——那三个漠北千人队虽然败而未溃,有孤儿军将兵作为他们的骨干,若给一点时间,仍可集结,而中途转向去攻击严阵以待的柴荣,就算兵力上有优势也不见得能占上风,一时之间,撒割竟陷入了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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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安抟就没柴荣那么好的运气了。
他没有遇到敌人,却比遇到敌人更加郁闷。
耶律安抟率领万骑渡过了狼河,向东北迂回进兵,和柴荣一出手就攻击牛心砦不同,耶律安抟并没有去攻击契丹的防线,而是更大幅度地奔向东北,完全绕开沿线的砦子与哨岗,一万骑兵,两万战马,还准备了三顿干粮。
负责契丹左翼防线的课里,用千里镜监视着耶律安抟的行动轨迹,马上判断出他的战略意图。
“要想大迂回,绕到我军之后么?”
以前唐军作试探性攻击,只要越过狼河,上京马上派出拦截兵马,从来没让唐军的斥候越过雷池界线五里。但现在耶律安抟是以万骑进发,五里、七里、八里……
辽军的右翼堡砦防线,从上京而斜向东北。哨岗、堡寨彼此接望,长达二十余里,耶律安抟要想从外围绕过这条方向,就得向东北偏正北行军,至少要行六十里地,才可能绕到辽军的背后。
耶律安抟一路走。一路等着辽军派人来阻截——这几乎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情,他不相信辽军会放他们安然抵达其背后。
但他们一直前进,课里却完全没有派兵阻截的意思,一直走出二十余里,就发现形势不对!
契丹没有派出兵马阻截,但道路却变得越来越难走。分布在上京右翼堡砦防线的外侧,泥土都被挖松了,一开始,还只是觉得踩上去犹如烂泥。到后来,干脆就是一个又一个的坑!
放眼过去,眼前不知多远的地面全部坑坑洼洼!就像中原人刚刚犁过的田一样,有些坑大,有些坑小,坑小的让骑士觉得左右摇晃,坑大的就能直接把马腿坑折!偶尔一些巨坑,能将耶律安抟所部连人带马吃进去!
这他娘的就是汉人对付游牧民族的坑爹办法!
在张迈那个时空。没能收回燕云的宋人,就是这样在河北边境地界挖了这么大一片地区。美其名曰“限北马之蹄”,而现在,韩延徽竟然提前把这个办法想了出来,并反过来用于对付天策。
长远来说,这其实是没什么作用的,给敌人个把月时间肯定能找出应对的办法。所以大宋将此计定为常例,根本就没能延缓他们灭亡的步伐。但耶律安抟显然没那么长的时间。今天已经是决战之时,就算战争激烈,持续到下午,持续到黄昏。甚至持续到夜里,但也不可能给耶律安抟十天半月。
就在耶律安抟郁闷之时,开始有战马拉稀——不是一匹两匹,而是成群的战马不可控制地拉稀!
耶律安抟这才注意到,这一片坑坑洼洼的土地并未铲草,战马在坑洼之地行得缓慢,偶尔就会顺嘴吃几片草叶,他跳下马来,发现草叶之中,遍地撒着一些豆子,鬼知道那是什么豆子!但战马忽然拉稀肯定与此有关!
“该死,该死!这种阴谋诡计,一定是汉儿的手段!”
他猜的没错,课里手中所掌握的,就有一支五千人
的汉儿军队,这一片坑马地界,就是他们的杰作。耶律安抟只要下令全部下马,绑紧马嘴,以人牵马,慢慢地肯定能走过这片地界。
但这样走过去,至少得走到天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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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安抟被迫下马的同时,上京城西面,大辽八万主力也已经集结完毕!
这几乎就是大辽的“最后兵马”!
大辽的精锐,大辽的愤怒,大辽的仇恨,大辽的希望,都聚集在这八万人身上。
耶律颇德作为这支军队的统帅,深藏阵中,倒是位于八万人最前面的拽剌铎括,身高一米九几,黑龙又比普通战马高出一头,就算放在这个开阔的平原上,也是无比扎眼,所有人都望着他,他作什么行动,就是全军的指南!
李膑指着这人对参军说道:“传令,灭了此人,赏百级之功!”
远处,契丹已经传出号令:“下马!”
已经集结完毕的辽军,从拽剌铎括开始,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成片成片地顺势矮了一半——不片刻间,八万人就下马完毕。
然后,黑龙在拽剌铎括的牵引下前行了。
“离敌尚远,牵马前行,以养马力,三箭之地,上马慢行,以为逼迫,一箭之地,纵马冲锋,以溃敌阵!”
这是漠北骑兵作战的常识,但李膑看到契丹到了这个时候,还能保持如此沉稳的法度,心中更是忍不住暗暗担心。其兵马如此威势,而气度如此沉稳,这已经不是关中大战时的那支军队——虽然是同一支人马,甚至可以说比起关中大战时还有所削弱,但惨白过后的契丹显然已经痛定思痛。这样的敌人,才是最难应付的强敌!
拔野的九千兵马,没有骑射,甚至没有强弓手,面对缓缓逼近的契丹毫无削弱的办法,只能僵僵地在那里等待着对方发起冲锋——他也明白契丹会怎么做。但这是完全硬碰硬的战法,毫无取巧的余地,除了硬着头皮上之外,拔野想不出任何办法。
“上马!”
三箭之地了,最前面的契丹骑兵,就像倒带的多米诺骨牌。一个接一个地高了一半,当上马的人数达到万人时,整个契丹前军就如同一个箭簇一般。
随着拽剌铎括一声暴喝:“冲!”
腹心部万骑便一起放开了马蹄,大地震动起来!
没有战鼓,万马奔腾的威势,却比战鼓更加震慑心魄,这是晴天,但那轰隆的响声却仿佛上万个惊雷一起爆发!
拔野并不是胆小的人,但在这威势之下也不禁脸色苍白!
这就是契丹啊!
那个威慑了北方二百年的强者。那个统治了漠北数十年的民族!
整个战场所有漠北部落军都吓傻了!
去年契丹的挫折让大部分人都产生了一种错觉,以为契丹不行了!
直到此刻他们才知道自己错得厉害!
契丹何曾不行了!这个强大的王者还是一如既往地强大,甚至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强大!
双方尚未交锋,但扑面而来的杀气,已经让所有投降了天策的漠北部落军立足不稳。
拔野有九千人,但至少有八千人看到这场面就像当场逃跑!
天策中军的两翼有四万人,但这四万人至少有三万都在仓皇西顾!剩下的一万也完全没有了作战的意志,只是愣愣地等待着。仿佛坐等狼群挑选肥瘦的蠢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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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战场,唯有鹰扬与龙骧屹立不动!
一支奇特的兵器。天策军战争的核心竖立了起来!
那是槊!
坐在薛复所赠的汗血宝马上,再加上杨易的半身之高,已经超过一丈,一丈八尺的长槊竖起,那就是三丈有余的高度!
战场所有人,都能清楚地看到那支长槊——那是杨将军的槊!
这支树立起来的长槊。定住了数万汉家男儿的心!
杨将军就在那里!
昨天晚上,当契丹唱起思乡之歌,大唐的男儿们情绪受到感染,有所软化。
但当此刻面对强敌,所有天策唐军却都兴奋了起来!
这是汉民族在这个时代最强悍的一群男人!
他们有感情。因此会有软弱的时候!
但他们却更有勇敢,在契丹人的威势之下,展现的不曾有一丝的恐惧,而是让对面的强敌引发了他们嗜血的记忆!
吾大汉也,岂是食草之奴!
吾大汉也,本是嗜战之雄!
整个黄河流域是怎么来的?
是杀出来的!
整个长江流域是怎么来的?
是杀出来的!
西域是杀出来的!
岭南是杀出来的!
昨日的漠北,一样是杀出来的!
今日这个临潢府不会例外,也将要杀出来!
然后是东北,是蛮荒,是海外,是整个铁蹄可以抵达的世界
!
“嗬嗬嗬!”
“嗬嗬嗬!”
“嗬嗬嗬!”
奇怪的喉音在数万人之中引发,先是在天策的中军发动,然后是右军石坚麾下的七府龙骧铁铠军在响应!
然后,是一种对草原人来说很奇特的秦地腔调:
“战,战,战!战!战!战!”
这是来自铁血大秦的余音,这是来自故汉旧唐的余韵,短促而有节奏笼罩整个战场,哪怕面对契丹的铁蹄震响而丝毫不落下风!
大唐中军丝毫不动,但在漠北部落军的错觉中,却仿佛看到他们膨大起来,迎上了契丹!
所有的漠北部落都愕然了,他们直到此刻才忽然觉得,在这个战场上,他们虽是士兵,却恍如看客!
在两大强族的对决之中,真有他们能够影响左右的余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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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箭之地!
契丹前锋终于开始急跑,然后迅速逼近,几乎没有停留地,契丹腹心部轻而易举就撕裂了的拔野所部!
拽剌铎括手一挥,不用砍而用砸,将巨斧的斧背当作铁锤用,挡在前面的漠北骑兵就在巨斧之下半边身子变成了肉泥!这是契丹先锋第一功!
九千人,在腹心部的面前,脆弱得就像一张宣纸!在差距巨大的实力面前,拔野脆弱得连阻遏对方一刻都没能做到!
锥行阵神威初显,直将漠北部落军当作无物地完成中央突破,直奔天策中军而来!
只有那根树立起来的长槊之下,才是值得他们奋勇的对手,只有杨易麾下的男儿,才是值得契丹为之死战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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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补上昨晚的,明天会补上今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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