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还有一个最大的恶霸那里没有清查,在小河边上清洗了脸,简单缝补一下摔破的官服,就着河水嚼一点干粮,振奋一下精神,安慰一下自己的随员,牵着马迈上了去云家的道路,百姓是淳朴的,看到有几位受伤的官人,腾出自己的牛车,请他们坐上去,这是他们自从到玉山,第一次感受到了人性的关怀。
“老人家,您也是云家庄子的?刚才看您满载着粮食从长安过来,这是为何?才夏收完毕,家里的粮食就不够吃了?”
“我家和别的家不一样,主家只要铜钱,小老儿这是把家里的粮食卖了,再买些粮食回来,留些铜钱给主家缴租子。”
“您需要缴多少钱粮。”
“说来官人不信,小老儿一家需要给主家缴六贯三百文钱。“老庄户笑眯眯的回答。
年轻御史的胸膛都要炸裂了,什么样黑心的主家才会跟庄户要如此多的钱粮,一头牛不过八贯钱而已,一个可怜的农户全家都不值这些钱,每年要一头牛,这是人干出来的事情吗?东海有底,人的贪欲却是无穷的,云家每年都向玉山书院投入大量的金钱,什么再世陶朱,他的钱原来都是从穷苦百姓身上搜刮来的,沽名钓誉之徒,人人得而诛之。
长安三害之首才是他的真面目,可怜陛下被奸佞蒙蔽,口口声声说他是官员中的楷模,哪里想得到,他才是吞噬百姓的猛虎。
看到老汉身上破烂的衣衫,心下惨然,虽然自己从国子监而入御史堂,如今不过从八品官位,在云烨从三品的官位面前什么都不算,但是今日哪怕崩掉一嘴牙,也要咬下这害民之贼的一块血肉。
“老汉今年算是缴的少的,家里的老二随程家国公在塞外征战,所以侯爷免了我家老二的那一份,整整少了两贯钱,云家都是好人,从来都不亏待庄户,王大糊涂家今年就没这好事,硬说自己家的老小才出月子,算不得一口人,哈哈哈,被管家老钱踹了两脚,说到底还是把那份钱给上缴了。”
年轻的御史悲哀的看着兴高采烈地老汉,不识字的老汉不知道,府兵出战,根本就不需要交纳钱粮,那个被云家恶仆欺负的百姓也不知道,孩子长到成年,领到口分田和永业田才开始正式纳税,老天爷,皇家都不敢下手征收月子里的娃娃的税务,云家凭什么敢?谁给了他这样的胆子?
老头子张着嘴唱着听不明白的小调,牛耳麻鞋里的那双黧黑的脚丫子表明他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唱山歌,或许是他最后的一点乐趣了吧。
云家庄子很繁华,街市上人来人往,道路两边高大的瓦房无不显示着他的富庶,一匹马肆无忌惮的在小商贩的摊位上东吃一口,西吃一口,不但没有人敢阻拦,反而陪着笑脸给那匹马挠脖子,他甚至看见有的小贩在往那匹马的钱袋里放钱,一匹马都如此的跋扈,更不要说人了。
抬眼看看道路两旁高大连绵的屋舍,又低头瞅瞅脚下干净整洁的青石板,他几乎不敢踩,只觉得那上面都是百姓的冤魂,雪白的墙壁在他眼里慢慢变成了血红色,街道上那些虚假的笑容,伪饰的繁华,像一座巨大的山向他身上压了下来,他艰难地喘息着,手伸进怀里。紧紧攥着那份准许他便宜行事的手令,似乎这样自己才能生出一份勇气来。
云家大门里出来一个彪形大汉,敞着衣襟,满脸横肉,走起路来三摇八晃,路人纷纷闪避,随手从摊子上拿过一个脆瓜,一掰两半扣在嘴上吃,瓜汁子顺着嘴角往下流,形容粗鲁,商贩一口一个宝爷的叫的殷勤,还拿出最好的果子让大汉多吃些。吃完了没见付账,说了句没滋味,又拿起下一家的脆瓜继续啃,小贩敢怒不敢言。
风言奏事原本就是御史的职责,更何况现在亲眼目睹,御史这时候反而平静了下来,如此的恶行,在玉山这片罪恶的土地上至少存在了六年之久,藏污纳垢之地,也敢说是地灵人杰之所?
李纲不配为一代文宗,辛玉山有孙婿如此枉称大儒,元章先生自负道德高洁,原来只是一个笑话,今日,就是拼了命,也要为云家庄子的百姓讨回一个公道,还这片土地一片蓝天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