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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眸儿满脸狐疑,继续说完了自己的话:“因为拿盾的缘故,所以左翼要布置得更多一些,右翼要少。”
“骑兵数量不多,你要布置在哪里?其他的兵种又怎么布置?”沈青折放下茶杯,“眸儿,要多想。”
李眸儿又抱着自己的脑袋开始努力想。
时旭东又看了看他,沈青折一手搭在茶杯上,透白的茶盏,厚处透着水绿色,搭在上面的手指和玉一样,修长漂亮。
另一只手在案桌下面悄悄的往自己膝盖上挪。
时旭东看着,不主动不反对,等他的手指逐渐摸索上自己的膝盖,隔着衣料,慢慢攀了上来,摸着自己的大腿肌肉。
时旭东眼神一动,看了眼李眸儿,她还在苦思冥想。于是下手干脆,一下抓住了猫作乱的爪子。
别乱动。他用口型说。
沈青折挣了下,也没抽回来,瞪他一眼,理直气壮道:就摸摸怎么了?
某位节度在对某位都头进行职场性骚扰,李眸儿一无所知,还在想问题。她凝神盯着棋盘上的白子,仿佛那就是一支受她指挥的军队。
一支成员混杂的、刚刚组建起来的军队,各有各的来由,有些时候还不听指挥……
这样静态摆成军阵没有问题,但是到了战场上,一个巨大的难题就摆在面前——行军速度。
骑马的速度不言而喻。但这支部队中更多的人则是骑骡子作战,行动迟缓的骡子在战场上显得格外笨拙,推进速度也很慢。除此以外还有弓兵、步兵、重步兵,负重不同,行军速度也不一样。
就像象棋里马可以一次走两格,而卒只能一次挪动一格。
如果她把骑兵放在丰厚的左翼……这个阵型可能在骑兵冲出之后就分崩离析了。骑兵会和后面的骡兵步兵拉开一段不小的距离。
如果她是李希烈,就会趁此机会派兵插入这段空隙,让冲锋骑兵陷入到包围之中。
所以……
“骑兵在右翼,”李眸儿指着那单薄的一排旗子,“因为人数不太多,也称不上精锐,不若干脆以他们为先锋,先行接战。”
沈青折笑了笑,“嗯”了一声。
李眸儿反而紧张起来:“我说错了吗?”
她忽然想起来,崔宁崔都头有次闲谈的时候说过,骑兵在一开始不会全力冲锋,而是压着步子,保持阵型。在接近敌方的时候才会提速。
压步压速和保持阵型是骑兵必备的素养,而自己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没有对错,只是选择,”沈青折说,“就像你一开始右多左少一样,也称不上错。”
做出判断,进行选择,然后承担后果。这就是每个决策者必须要经历的事情,而这个过程是沈青折没办法教李眸儿的,只能让她自己去慢慢体会。
李希烈那声“槊来”震彻寰野,话音一落,身侧人全都随他冲锋,排成一字长阵的骑兵宛如一道墙一般向着对方压过去。
而对方与之最先接战的,却是一小部分骑兵,而且集中在敌方的右翼。
因为行军速度的差异,从上方俯视整片旷野时,整个队伍宛如一条被斜着抻开的线。骑兵冲在最前,其次是中军大队骡马,而后是丰厚的左翼,密集的步兵军阵如墙如林,陌刀在阳光下泛着令人胆颤的寒光。
几乎是一接战,右翼唐军骑兵就意识到了对方的强悍,不只是装备之精悍,彼此的配合也比之他们强上一筹。
又一个唐军被挑下马,而此时,整个斜线也迎接到了蜂拥而至的敌人。唐军左翼重步兵方阵与对方前骑相接,明光铠熠熠生辉,随即蒙上一层血色。自己的血,敌军的血,还有身边不断倒下的同伴的鲜血。
“坚持住!坚持住!”陈介然用邠宁的乡话嘶吼着,眼前也是一片血色,话语短促,带着急躁,“叛贼!仇寇!汝州便是他们屠的!”
为了平叛,为了报君恩,更为了此前无尽的血仇,为了两河之间再无战火,再无生灵涂炭,白骨遗途。
“汝州?”李希烈遥遥听着,大笑几声,“汝州不就是你这帮怂蛋拱手让给我的吗?李元平都被我吓尿了!孬种!”
“李元平是孬种,”陈介然大声道,“李希烈,那你他娘的是什么?你俩都姓李,你是孬种他儿子吗,孬孙!”
李希烈几乎被气得仰倒。很想骂回去李括也姓李。
天下是姓李的天下,至于是哪个姓李的,以后就不好说了。
陈介然远远放完狠话,骂了好几遍孬孙,就不得不把全副精力放在面前的战事上。
整个右翼陷入到鏖战之中,不断有骑兵被陌刀或长矛挑落马下,或是陷入密集阵中,马腿被斩断,骤然倒伏,把马背上的人甩脱出去,生生扎在那泛着寒光的陌刀上,宛如串了糖葫芦一般。
发现冲不散密集的步兵军阵后,李希烈的副将陈仙奇旋即改变策略,开始领着剩余大半骑兵绕边掠阵袭扰。
这支步兵方阵宛如扎手的刺猬,然而那些长长扎出的尖刺是冲着同
', ' ')('一方向的,当遇到侧边袭击时,无法即使调转枪头防御,只有那些已经被砍得破破烂烂的盾牌可以帮他们抵挡猛烈的攻击。
“保持紧密!坚持住!不要散!”陈介然大喊道,“坚持住——”
他骤然回头,却发现陈阿宝倒在了旁边,他的尸体随即被马蹄踏过,狠狠碾碎了半张脸,头骨与脏污,骨茬混着脑浆鲜血,混在了一起。
他怀里揣着的半张胡饼也掉了出来,半张印着鲜明的马蹄痕迹,化作了齑粉,陷在泥地里。
战场上不容许悲伤。
陈介然见惯了生离死别,流不出泪,他只是站在那里,只有很短暂的一秒钟什么都没有想。那短暂的一秒钟,是他所有的凭吊。
他跛着脚,举着手里的陌刀,大喝一声:“杀——”
骑兵的包围圈不断缩紧,却忽然发现中心的方阵变了。
它变得更加扎手,长矛与陌刀向着四面八方支开。
一只扎手的刺猬。
陈仙奇没有来得及反应,背后便有迅疾的马蹄声袭来,他几乎是下意识反手出刀,听见后面传来的闷哼声。
他自以为得手,打马回头,却见银色枪头朝着自己的眼睛戳来。陈仙奇仰脸险险躲过,大声“操”了一声:“敢动你耶耶我?!”
他提槊去战,三两招便将对方攮到了马下。陈仙奇从激烈交战中回神,看着不远处交战的情形——
这支骑兵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当这个时候,左翼就可以和中军合击,扭转进攻方向,包抄这一部分敌军,”沈青折说,“这就是斜击阵法。”
李眸儿严肃道:“我记住了。”
“你还要记住,”沈青折继续道,“它并不是万能的,只是一种选择,有些时候也不是最佳选择。要根据实际情况判断。”
李眸儿忽然好奇:“所以它也可以破解吗?”
沈青折顿了顿:“可以。明天再讲。”
李希烈一边骂娘,一边轻松看破了对手的意图。
“操他妈的哥舒曜,学会玩儿花的了,”李希烈笑骂着,“他耶耶是不是被他蠢得又活过来,手把手教了?”
“都统!”陈仙奇好不容易突破屏障与他汇合,脸上的汗不断淌下,“都统还有心思说笑,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你他娘的还问我怎么办?!带着你的兄弟,跑啊!”
陈仙奇:“啊?”
第二日,哥舒曜回营的时候脸更臭了,把兜鍪往沈青折面前一摔:“人家跑了!”
沈青折被他突如其来的一下吓得缩了缩,随即强令自己装得若无其事,把散落的棋子都捡起来:
“你发什么脾气?”
“他妈的,”哥舒曜坐下来,满是愤懑,坐了一会儿猛地揉乱自己的头发,“就没打过这么恶心的仗!我操他娘的李希烈!”
因为李希烈当机立断及时跑路,导致这一仗双方其实战了平手,算伤亡甚至是李希烈略微占优。
沈青折看着他揉乱的头发,一头小卷毛,异域风情的帅哥。
他静静托着腮看了一会儿,长长叹气:“唉。”
都没人管他了。
每次他看帅哥看得久一点,时旭东都会警告一番。
哥舒曜被他看得发毛,往后撤了撤:“干嘛?你、你他娘的不会也看上我了吧?”
沈青折心里好笑,面上依旧是愁容:”唉。”
“叹什么气?”他觉得有些不对,“……你那个都头呢?”
出来管管啊。
“唉,”沈青折今天不知道第多少次叹气,“他让我赶回西川了。”
哥舒曜来了兴趣:“为什么?”
沈青折说:“因为妨碍我寻觅新欢。”
哥舒曜:“……”
他更往后撤了撤,但后面就是围栏,干脆站了起来,立在榻边抱着手臂,一副冰清玉洁坚贞不屈的态度:“沈青折,你想都别想。”
沈青折实在是忍不住笑:“逗你的,我是派他去搬救兵。”
现在他们人数不占优,小德答应的部队有近一半到现在都没到位,泾原兵拖拖拉拉不知道走到长安没有。
而且现在统筹管理还要花费很大心思,根本打不出来。总而言之,还是他自己的兵用着舒服。
崔宁黎遇他们要防边,不能动,只有让张承照调动水师,顺长江而下,正好可以到夏口一带堵住李希烈南侵的步伐
这件事李眸儿去做不合适,她的地位还是不够。只能让时旭东帮忙跑一趟。
时旭东非常不情愿,但是老婆有所求,只能答应。他也想快点打完,和老婆去度今年的蜜月。
走之前黏黏糊糊缠着沈青折不肯撒手。
沈青折问他是不是分离焦虑。
时旭东说我不是狗。
但是今天看来,有分离焦虑的其实是自己才对。
沈青折又叹了口气。
“你真
', ' ')('的……嗯……”哥舒曜的脚更往后挪了挪,“对我……就是……”
沈青折就笑:“说不好。”
哥舒曜:“我都记着了,等你那个都头回来你就完了!”
沈青折趴在了棋盘上,又长又幽怨地叹了口气:“什么时候回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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