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贪任由手机就这样亮了十分钟。
十分钟后,她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得干干净净。
最后干脆直接把整个微信页面都划掉,直接关了程序。
成欢的手机型号她用得还不熟,关微信时,李贪不小心碰开了相册。
大片瑰丽的色彩立即吸引了李贪视线。
让她难以移开。
成欢相册里没有别的东西,全部都是她零零碎碎画的画——
完整的,残破的,艳丽的,黯淡的。
在这些画像中,偶尔夹杂着密密麻麻的文字截屏。
李贪不由自主地瞥了眼卧室,成欢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心中欲念在悄然生长,她手心生了层细密的汗。
李贪花了点时间读了那些文字。
是关于受害者有罪论和性自由方面的内容。
波伏娃说:“通过被人嫉妒、羡慕或赞赏,她想得到的是对她的美、她的典雅、她的情趣——对她自己的绝对肯定;她为了实现自己而展示自己……姣好容貌是一种武器,一面旗帜,一种防御,一封推荐信。”(注1)
容貌是实现自己的唯一武器吗?不。展示自己可以有许多方面,可在传统社会文化语境中,要想在男性面前自我实现,只能主动进入男性凝视中。容貌是进攻男性凝视的剑,也是阻挡成为客体的盾。
但这本身就落入了主语陷阱。
自我肯定理应来源于主体自身,而非他人。
李贪有点明白了。
一方面,成欢认为自己只是受害者,错在别人,可伤害带来的屈辱和羞赧确实存在,于是她读了些关于女性解放,诸如“在性关系中,享受是相互的”类似理念,企图缓解精神压力。
另一方面,她也想肯定自己,摆脱受害者的地位,于是主动出击,对方越是沉迷,她越是认为自己掌握了主动权,享诸权力加身,成为同谋。
她把主动的性当作避风港,可对堕落的唾弃与被凝视的厌恶却也实实在在。
她厌倦了贞洁又郁闷的日子,也鼓起勇气过上了堕落的生活,但她却没有变得更加开心。
因为一切都没有改变。
她只是“证明”了自己。
却从没被“平等”接纳。
——无论是被他人,还是自己本身。
嘴里传来咸腥味,李贪摸了摸嘴唇,手上绑着的纱布外层又沾了一圈淡淡的血渍。
李贪小心把手机上沾染的血迹擦干净,又翻出数据线把手机放到书房充电。
走动时,又听到成欢在卧室里不安地翻了个身,她忍住想去看一眼的念头。
李贪睁眼躺在沙发上,心烦意乱,下意识想点根烟,但点火时却想起成欢说讨厌这个味道,走到阳台上,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把烟从嘴里取出来。
她又情不自禁开始咬手,背对书房,干脆眼不见心不烦。
兴许是潜意识里感到屋子里没人,卧室里成欢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她的不安一点点褪去,呼吸也变得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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