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想到她会比谢吟川更入戏,陷在电影里人物故事里怎么都走不出来。结束比开始更难,难到需要谢吟川残忍地跟她说,喻迟笙,你该醒过来了。
所以电影刚在国外上映的时候,她没出席,也没看到剪辑的最终版本。
喻迟笙沉默下来,双手抱臂观赏剧情,大荧幕的光打在她半边侧脸,明明灭灭。
时隔好久,她竟然是第一次看,心境却和那时候有很大不同。
电影讲了一个舞蹈家因为意外失明,无法再跳舞,在自我封闭中救赎自己的故事。
女主人公是个从小就开始练舞的芭蕾舞者。虽说喻迟笙有舞蹈基础,但她学的是古典舞,和芭蕾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刚开机的时候喻迟笙在练芭蕾的仪态上吃了不少苦,但成片出来效果不错。电影的动作指导是英国皇家芭蕾舞团的首席,连她都夸喻迟笙在电影里的表现就像个真正的芭蕾舞者。
林导也夸她是个专业的好演员,她却明白她有私心,她任由自己把情绪发泄在这个故事里。
女主人公把自己封闭起来,再没想过被人治愈和救赎。
她也没想过也会有一天,电影里的男主人公会出现,在她觉得自己再也站不起来的时候,伸出手去拉她,坚定地说:“我带你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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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打暗,万籁俱寂,所有情绪都陷在黑暗里。
电影开头是黑屏,有女声轻轻地在数一二三四。
沈靳知能听出来这是喻迟笙的声音。
她的声音带了点荔城独有的口音,软软糯糯的,像入口即化的鲜奶油。
可喻迟笙从来不知道,她的声音里总留有几分期盼,像经年不化的雪,也像远山的薄暮,都在这世间存在。
女声还没数到第五声,便传来身体闷闷摔在地上的声音。
电影里舞台追光灯骤亮,镜头里,光都聚在穿纯白芭蕾舞裙的女人身上。
女人皮肤很白,在舞台灯光下更显出一种病态的白。
她匐在地上,身子轻轻颤抖,终究是没抬起头。她伸手去摸地,随后她慢慢站起身来,双手往前探,像是在确认障碍物。
镜头转到舞台右侧的大理石柱,大理石柱旁放了根盲杖。
女人背对着镜头,还是用防备又试探的姿势往舞台右侧走过去。没几步,她又定在原地。
她背影足够清绝,腰被芭蕾舞裙束得很紧,只堪盈盈一握。
她重新做出跳舞的姿势,毫无意外地又传来一声闷闷的落地声,电影重归黑暗。
女主人公意外失明,被医生告知再也无法站上舞台,她身边的人安慰她,安慰全都无济于事,反而被女主人公厌弃和排斥。
视力有障碍后就会更依附于听力,女主人公靠着盲杖探路出席原本是由她主演的舞剧,所有她身旁的议论她全然听到。
女主人公自杀前,她站在海边,依旧是那个清绝的背影。
她跟人说:“你不告诉我的那些,我全都知道。”
她甚至在笑,可那双天真无邪的眼睛早就失了灵气:“我想死在自己最美丽的时候。”
电影拍得很有艺术感,节奏也恰当,是部很有商业价值的艺术片。
要是换平时,周彦肯定能听到沈靳知这样的评价,但在黑暗中沈靳知也只是沉默,黑暗中的恐惧更无处遁逃,张皇地让人觉察。
周彦这才想起来,前沈夫人许音的眼睛也是意外失明的。
他扭头去看沈靳知,沈靳知闭着眼,那几分斯文隐入黑暗竟也多了戾气。
沈靳知总是试着不去想在沈家发生的一切。
可喻迟笙的声音轻软又温柔,连同话里的失望都如出一辙。
他明明已经好久不做噩梦,闭眼却也能想起梦里许音的声音。
“小知,你不告诉我的那些,我都知道。”
“全部都知道。”
许音声音温润,连同训斥他的时候都带着笑,带着艺术家独有的温柔。小时候大家总爱夸沈家运好。沈家不重艺术也不喜欢舞文弄墨,商人没一点艺术家的气度,偏偏出了个喜欢画和展览的沈家继承人。
可他的艺术细胞皆继承自他可怜的画家母亲,和沈家那位一点关系也没有。
从他记事起,许音就总爱在画架前摆弄她的画,无论有没有画好,她都是一副温温柔柔的样子,就像世界上再没有比画更能让她开心的事。
许音就像是为绘画而生,但她的艺术生涯却早早地断送在沈恒原手里。
如果许音没有遇到沈恒原,她也许就不一样。
她出生在荔城那样温润的小城,也该有平静又温柔的一生。
可后来许音和沈恒原争吵,沈恒原把她推进花瓶碎片里,她眼睛被花瓶碎片刺伤,从此成了外人口中“意外失明”的沈夫人。
许音失明之后,沈恒原不顾沈老爷子的面子,直接把初恋那个女人带进家里,当着许音的面和那女人亲吻调情。
许音全当不知,他也不敢告诉她。
许音经常失眠,病得越来越重,即便是粉底也没办法掩盖她的苍白,她也不再摆弄她的画架。
她经年不散的温柔也在那时候变成最致命的毒药,她什么都不说,连笑都还是温柔的,只是眼里早已没了期盼,眼睛再好看,也只是空洞的漂亮玻璃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