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吴宝林绝不会学蒋婕妤。据她打听来的消息分析,蒋婕妤刚入宫时走的也是太后路线,可是她一朝得宠心就大了,竟想着抢在皇后头里生下儿子,结果——现在大家都看到了不是?所以想生儿子可以,但一定得有皇后首肯。
但是皇后什么时候才肯让别的嫔妃生下皇子呢?那得在她自己实在不能生,而又确实需要一个儿子来稳定后宫的时候。吴宝林轻轻地笑了笑,即使是娘家再有力的正妻,也不能让丈夫绝后。现在皇后还不到三十岁,自然没有放弃希望,但是再过几年,如果她还没有生出儿子,就必须让别的妃嫔生了。
那么,皇后愿意让什么样的嫔妃生下儿子呢?是袁淑妃那样本来就得皇帝圣宠的,还是蒋婕妤那样心大不听话的,抑或是赵昭容那种自己也有得力娘家的?
答案是:都不会!
皇后绝不愿意给自己找个有力的敌人,哪怕赵家与于家是姻亲。相比之下,于昭容或者还有可能,毕竟是自己族妹。但吴宝林觉得,皇后应该愿意找一个位份不高亦不十分得宠,在后宫之中要依靠她才能活下去的妃嫔,因为这样更好掌控,当然,还得找个年轻能生养的。
吴宝林觉得,自己就很符合这个条件,只是要耐心再等几年。当然,皇后是很难讨好的,吴宝林觉得这个女人根本蠢得毫无做皇后的资格,她根本没有理智。不过没关系,皇后没理智,太后却有,所以她现在要做的就是一点点接近太后和皇后,然后——等机会。
桃华丝毫也不知道,她已经被人盯上了。这些日子她忙得很,先要跟蒋老太爷和蒋锡一起商量出西北军需要的药材:金创药已经搞定,但祛寒除痹的方子却要再确定一下。蒋锡的意思是做成膏药,这样取用保存都方便,但是相应的就比采购原料花费更多。另外,还要考虑在何处制作的问题。
京城里头消息最灵通的人已经知道了,安郡王将采购药材一事交给了蒋家,声言这正是蒋家二房“赎罪”的机会,且他在兴教寺还曾救过蒋家女,就为了这个,蒋家也得尽心竭力,采购到又多又好的药材。
采购这样大宗物品,里头往往有油水可捞,然而现在蒋家拿到了几万银子,却没人羡慕了。谁都知道蒋家与安郡王的过节,安郡王可是已经说了,他既要好的,还要便宜的,蒋家世代行医,必有进药的渠道,总之若是有半点不满意,他唯蒋家是问!
于是桃华很忙,人在忙的时候,总是不大喜欢有人来打扰的,譬如说,蒋杏华。
“这是我给柏哥儿做的衣裤,也不知合不合身。”蒋杏华拿出两套夏布小衣。
不用试桃华也知道是合身的,蒋杏华女红比蒋燕华还要好,只用眼睛一看基本上就能知道尺寸,根本不必量体,简直像个老道的裁缝。
“四妹妹不用尽着给他做了,他还有衣裳呢,都是太太和燕华做的。”曹氏近来总算清醒了,又像从前一样对蒋锡嘘寒问暖,也想得起来给儿子做衣裳鞋子,倒是让桃华颇为满意。
“我闲着也没什么事。”蒋杏华堆着笑脸,小心翼翼地道,“听说三姐姐近来忙得很?”
“四妹妹若是不忙,还是给伯祖父做点针线吧。燕华前两天给伯祖父做了一双鞋子,本还想多做两双袜子的,只是没忙得过来。”桃华简直不明白蒋杏华想什么呢,连蒋燕华这个陈家女都知道给蒋老太爷做点针线,蒋杏华怎么就不知道给亲祖父做呢?尽逮着她这个隔房的堂姐献什么殷勤呢。
蒋杏华的心思不在这上头,听了桃华的话也没往心里去,只是道:“上回三姐姐进宫看大姐姐,她可好些了?三姐姐几时再去看她?”前生这个时候,桃华已经常常进宫去做药膳了,如今这是怎么了,怎的再也不去了呢?
“大姐姐大好了,用不着我再去了。”桃华现在很烦说什么入宫的事。她疑心蒋杏华是不是也想进宫,只是她的年纪比较尴尬,今年的选秀她年龄不够,到了下一次说不定就已经定了亲不能参加了,难道是想着也去探望一下蒋梅华,借机入宫?
这样的事自来都是有的。宫中嫔妃的姐妹入宫探望,被皇帝碰见,然后就留下了。这不大合规矩,但也没人会反对。
果然蒋杏华下一句话就问:“三姐姐上回见着皇上了吗?”
桃华沉下脸:“皇上哪是轻易能见的。听说皇上并不多到后宫,大姐姐如今住的地方也偏僻,哪里能见着皇上。”蒋梅华都没讨着好呢,蒋杏华恐怕更不行。桃华真是想不通,进宫做妾就那么好?
殊不知蒋杏华也想不通呢,怎么听桃华的意思,竟然对皇上没半点向往?这,这到底是哪里不对了啊?
姊妹两个正在大眼对着小眼,薄荷从外头进来,笑嘻嘻道:“姑娘,四姑娘,三少爷过了府试了!大家都在大太太那里道喜呢。”
☆、第80章
薄荷口中的三少爷指的自然是蒋榆华。他今年开始参加童子试,二月里考过了县试,前些日子又去参加了府试,现在府试过了,就是童生了。
桃华正不想跟蒋杏华鬼扯,闻言立刻起身:“这真是喜事,该去向大伯母道贺。”
别看只是个小小的童生,这可是科举的起点,不知道有多少读书人运气不好,一辈子就停在童生的位置上呢。蒋榆华今年才十四,虽算不得天纵英才,也要算聪明会读书的了。
桃华过去的时候,众人已经都聚在了正院里。于氏搂着蒋榆华眉开眼笑,景氏近来心情好,也是凑着趣地夸奖蒋榆华,几句话说得既新鲜又喜庆,逗得于氏对这个素来看不顺眼的庶子媳妇也露出了笑脸。
蒋榆华自己倒是不当一回事似的,笑嘻嘻地道:“这算不得什么。童生又不是功名,总得秋天过了院试,那才算有个功名呢。”
过了院试就是秀才了,就有了最低的功名。于氏笑得合不拢嘴:“好,好,我们榆哥儿有志气。”
景氏将手一拍道:“这么着再过些日子榆哥儿和松哥儿就是一起去考试了,若是都过了,我们家岂不一下子多了两个秀才?到时候母亲更要欢喜了。”
于氏果然笑得更开心:“就你会说吉祥话儿。”
蒋松华站在一边,脸上既有欢喜,又有些忧虑的模样。
桃华怪可怜他的。虽然二房的下人不是包打听,但也知道蒋铸对蒋松华不大满意。去年他没考中秀才,蒋铸就不高兴,今年蒋榆华都中了童生,想来他的压力就更大了,万一今年院试蒋榆华过了他却没过……
“二哥哥,其实很多人都是大器晚成,学问扎实了,时机一到总有施展的机会。”
蒋松华感激地看了桃华一眼:“谢谢三妹妹。”
小于氏也听见了这句话,脸却一下子沉了下来,待众人都散了,便拉了蒋松华到一边:“松儿,别听桃姐儿混说,你今年一定能中秀才!”
“母亲——”蒋松华连忙看看四周,幸得除了荷素之外并没别人,“三妹妹也是宽慰我。”
小于氏怒冲冲地道:“什么宽慰,分明是咒你!”她说着便要红了眼圈,“什么大器晚成,你休要听她的。母亲知道你读书刻苦,定能中秀才,中举人,中进士,跟你爹一样!”她也知道蒋铸对长子寄予希望,蒋松华科举越是不顺,身上的压力便越大。
蒋松华有些无奈:“母亲,我知道了……”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将亲热的“娘”换成了正式却略有些疏远的“母亲”,不是他不想跟母亲亲近,而是母子之间越来越多地说到科举、考试、中举之类的话,他的生活里似乎除了这些已经没有别的了。
“你好好回去念书。”小于氏抹了抹眼角,拉着长子的手舍不得放开,“叫凌霄和长春好好伺候,有什么想要的,只管来跟母亲说,你只要好生读书就行了。什么都别想,今年一定能中的。”
蒋松华只得答应着走了,小于氏望着儿子高瘦的背影,心里打算着叫儿子房里的两个丫鬟熬些什么补汤做消夜,半晌才转回去,只见蒋榆华还在于氏面前撒娇,蒋丹华坐在一边,嘟了嘴看着双胞兄弟。这些日子她被小于氏忽略了不少,大约又抽了一点儿身条,看起来就瘦了些。
小于氏心里不由得有些心疼,忙上前拉了女儿的手道:“你弟弟中了童生,多好的事儿。娘晚上给你做龙井虾仁吃好不好?”
蒋榆华笑嘻嘻转过头来:“娘,是我中了童生,为什么给丹姐儿做虾仁吃,不应该是给我做吗?”因为姐弟两个前后只差一盏茶的时分出生,蒋榆华顽皮起来就不肯叫蒋丹华做姐姐。
小于氏看着机灵的小儿子,脸上忍不住浮起笑容:“你又不爱吃虾仁,娘给你做冰糖蹄膀好不好?今年你们两个生辰也没有好生过,等你过了院试,娘还给你做最爱吃的菜。”
蒋榆华拍手笑道:“好啊!娘做的冰糖蹄膀最好吃,厨娘做的味道都不对。”说罢又道,“娘,我在书院里识得了一位庶吉士,他告诉我好些院试的事儿,今年我一定能考取秀才!”
小于氏惊讶地道:“你识得一位庶吉士?书院里还有进士?”
一般考中了进士都能做官,很少有转去教书的,大部分给人教书的先生都是举人或秀才。蒋榆华读书的书院虽然不错,但也没有进士教书,而是有好几位饱学的老举人。
“是位姓刘的进士,他中了进士之后就在翰林院里做庶吉士。”蒋榆华细细地道,“如今他有空闲,书院就请了他来,给后年参加春闱的举人们讲课。”
书院里的先生都只是举人,对春闱自是少些心得,能请个进士来讲一讲,自然大有裨益。连于氏都不由得点头:“你们山长想得周到,也难得能请到人。”
蒋榆华笑道:“听说这位刘先生家中清贫得很。他中了进士之后,因为没钱打点,便候不到缺,索性考了庶吉士,进翰林院里再读三年书。只是京城米珠薪桂的,少不得要再找些事情贴补家用。横竖庶吉士没什么正当差事,来书院讲学也是一举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