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1 / 2)

此人到底是先帝之子,今上之弟,已经封了郡王,还有手握西北兵权的舅家,就连他的太后姑母也要忌惮一二,只能在暗地里打压他,而不能公开做些什么。何况他只是个伯爵,并无实权,按品级来说,他见了沈数还要先行礼请安的。若是公开冲突,不但对自己不利,说不定还会牵扯姑母……

承恩伯虽然不务正业,但有一条还是知道的——他如今的一切,都靠着他的太后姑母得来,姑母在,他荣华,姑母若不成了,他也不成。因此,承恩伯府素来以太后之是为是,以太后之非为非。

譬如说,太后想把南华郡主嫁给他,他就得高高兴兴表示他喜欢南华郡主。若是太后觉得不能跟先帝扭着干呢,他就得表示娶别人也很好。他甚至不会明白地表示南华郡主相貌中平,他根本看不上,因为太后还是挺喜欢南华郡主的,毕竟是打小养在自己膝下的人。

所以说,看起来只会斗鸡走狗寻花问柳的承恩伯,其实也是有点儿生存智慧的。

这个时候,他被怒火烧热的脑袋也还保持了一点儿理智——别急,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太后姑母想办法收拾了这个安郡王,他再报今日之仇也来得及。就算收拾不了安郡王,等他回了西北,他还可以收拾蒋家。那时候,把这个敢胡言乱语的丫头抢到自己府里去,看她那张小嘴还能说出什么来!到时候,说不定就只会——嗯哼,想想就痛快!

承恩伯用这点儿臆想安慰了自己,阴沉着脸带人走了。胭脂还有些不甘心,可看看于思睿的脸色,明智地闭上嘴,娇弱地扶着丫鬟跟了上去。

他们一走,蒋锡就飞奔上去拉住女儿:“有没有被他碰着?”摸摸身上没有带手帕子,便提了袖子给女儿扑打衣襟,仿佛在于思睿眼前站了一会儿,就落了一层灰似的。

桃华有点儿哭笑不得:“爹,没什么的,只当是被癞皮狗蹭了蹭。今日多亏了郡王殿下。”

蒋杏华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扑上来抱住桃华,哭道:“三姐姐,方才吓死我了。若不是郡王殿下,我怕我们都要被那承恩伯抓去了!”

蒋锡猛醒过来,连忙转身就行礼:“多谢郡王殿下援手,小女幸免,在下感激不尽。”

沈数摆了摆手:“蒋先生不必如此。承恩伯行事荒唐,我也不过是看不过眼罢了。上回蒋先生还帮过我,礼尚往来,我也该有所回报。何况令爱临危不惧——”他说到这里,忽然把下半句话吞了回去。桃华确实很镇定,甚至可以说,是她的话打消了于思睿继续调戏她的兴致。只不过那些话……最好还是不要提了。

他不提,蒋家人当然更不会提。蒋老太爷也走上来向沈数道谢:“蒋家上下皆感王爷大恩。”

倒弄得沈数有些立不住脚了:“老先生不必客气。只是此地怕也不宜久留,还是早些回府的好。”

今日的相亲被于思睿搅了个稀里哗啦,蒋老太爷也觉得晦气之极,自是不愿多留,当下道别,目送沈数走了,才转头苦笑向欧老太爷道:“欧兄,今日出行不吉,改日再叙罢。”

两家人就此作别,欧家一行往寺外去了,蒋家则往后殿禅房来。蒋杏华死死拉着桃华的手,眼泪落个不停。桃华无奈地道:“四妹妹,已经没事了。你别再哭了,吓着柏哥儿。”

蒋柏华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虽然不懂是怎么回事,但一转眼熟悉的亲人都不见了,自己虽被欧太太抱着,却又是一个陌生的妇人,自然号啕大哭起来,直到桃华把他抱在怀里,才慢慢平静了些。

他现在又长高了些,桃华一只手抱着他极其吃力,偏蒋杏华又死拉着她另一只手,只得出言提醒,这才把手抽回来,将蒋柏华往上托了托,哄着道:“柏哥儿也不哭了,姐姐没事,爹爹也没事,方才不过是跟那些人闹着玩罢了。”

蒋柏华抽抽噎噎道:“真的?”小心灵里觉得方才那么可怕的场面,不大像闹着玩儿。

“真的。”桃华抱着他摇了摇,觉得手臂都有点发酸了,只是小家伙的胖胳膊紧紧搂着她脖子,这时候也放不下来,“瞧,姐姐不是半点都没事吗?”

蒋柏华瞧了瞧蒋杏华:“四姐姐哭了。”

蒋杏华连忙拿帕子胡乱抹了抹脸,挤出笑容:“四姐姐没哭,是风吹沙土迷了眼睛呢。”

这谎也撒得太拙劣,然而小孩子还是容易骗的,且蒋柏华前些日子曾被沙子迷过眼睛,当时也痛痛地哭了一场,这会儿想起来,就相信了蒋杏华的话,渐渐地止了泪。

桃华抱着他一路走回禅房,觉得两条手臂都要断了。就算她再有劲儿,也快要顶不住这个小胖子啦。

总算禅房在望,蒋老太爷一行人刚刚走到门口,便有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从里头扶着个老妇人出来,身后是蒋楠华相送,到了门口举手一揖:“刘兄与刘老太太慢走。”

蒋杏华仿佛被雷劈中一般,僵硬地立住了。这青年男子看起来好眉好目,一袭半旧的蓝竹布袍子洗得干干净净,袖口处滚了一圈深蓝的边子,既看着美观,又结实耐磨。仅这般看起来,谁都会觉得这是个风度翩翩的学子,虽是家中清寒,却不失体面。

至于他身边那老妇,穿的却是浅蓝色茧绸衫子,下头玄色马面裙,头上绾个整整齐齐的圆髻,插一支寿字头银簪,做寡妇模样打扮,显然是其寡母。

儿子穿打补丁的竹布袍子,母亲却穿半新的绸衫,谁不要道声孝顺?可只有蒋杏华知道,这布袍子该是出门时候的专用,在家中虽不是绫罗绸缎,却也不至于穿打了补丁的衣裳。这两人,除了刘之敬和刘氏母子之外,还有谁!

蒋老太爷一行人已经走到门口,蒋楠华刚跟刘之敬道别,转眼就看见了祖父和叔叔,连忙又行礼。刘之敬也跟着一举手:“老先生。”

“这位是——”

蒋楠华忙道:“祖父,这位是翰林院庶吉士刘之敬先生,这位是刘老太太。方才五妹妹去看三塔,不当心扭到了脚,是两位将人送回来的。”

女孩儿家以贞静为好,出外看个风景扭伤脚,说起来是一种失态,又被青年男子送回来,就更不好说了,幸而中间有个寡妇娘,总算是没有失了礼。

反正不是蒋楠华亲妹妹出事儿,他说起来也就没压力。老实说,伯父家这个堂妹,在他眼里看来真是一无是处,针线不成,诗书不就,还没什么规矩,连去看个三塔都能扭了脚,你走路眼睛不看路的么?女孩子走路要慢一些,你得闯得多快才能摔了?

蒋老太爷眉头也是微微皱了一下,先向刘之敬母子道了声谢。刘之敬一手扶着母亲,笑道:“老先生说哪里话来,不过是顺路罢了,不值多提。告辞。”目不斜视,却在转身的时候用眼角余光瞥了一下后面的两个女孩儿,随即扶着刘氏走开了。

刘氏一直矜持地保持着寡妇的作派,侧身避着蒋老太爷和蒋锡,这时候走出一段路,才小声道:“这老头儿就是当年的太医?”

刘之敬挺直着腰,低声道:“应该就是了。后面那个大约就是蒋小太医的儿子了。”

“哦——”刘氏对罪人之后不感兴趣,“今儿扭了脚的那个是蒋郎中的嫡女,你看……”

刘之敬不在意地道:“这事不好说。蒋郎中现在虽才是个五品,但嫡女怕也是不肯低嫁的。倒是另一个,其实也生得不错。”

刘氏有些遗憾:“那个怕是庶出的,瞧那唯唯喏喏的模样儿,在家里怕也不得重视。将来——恐怕嫁妆也不会多。”

刘之敬笑道:“嫁妆要那么多做什么,皇上是喜节俭的。”

刘氏想了想:“年纪也嫌小了些……”

刘之敬摇头道:“今儿不过是凑巧罢了,只借这机会跟蒋郎中搭一搭话。他家女儿在宫中虽有些圣宠,可将来怎样也不好说。”

刘氏叹道:“你也二十四了,总是要成了亲我才放心呢。”

刘之敬只笑:“大丈夫只患事业不立,何患无妻呢。娘放心,我如今不过是在翰林院学习,连个实缺都没有,人家就有女儿也未必肯嫁的。待明年庶吉士满了三年,总要寻个差事,那时再提亲事也不迟。”

刘氏仍旧急着抱孙子,恨恨道:“也是那谭氏无用,嫁来这几年,连个蛋都生不出来!”

“若她真生了,这会子恐怕倒不好了。哪家女儿愿意嫁过来就当后娘呢。”刘之敬仍旧是云淡风轻的,“倒不如现在,无牵无挂,谭氏又是休离的,嫁过来仍是元配,说出去也好听。”

刘氏被儿子说服,不再絮叨,母子两个慢悠悠走了。

这里蒋杏华半天才能挪动脚步,以至于桃华看她脸色煞白,还当她真的被于思睿吓坏了:“四妹妹快进去坐下,回家叫紫藤熬一服安神药喝。”也难怪,才十三岁的女孩儿,外男都没见过几个,何曾见过流氓,吓着了也是有的。

蒋杏华木然地点头进去,一进禅房就被小于氏狠狠剜了一眼。再看蒋丹华坐在禅房榻上,眼泪汪汪的,旁边蒋燕华和曹氏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小于氏一见蒋老太爷就松了口气:“父亲可回来了。丹姐儿扭伤了脚,父亲快给她瞧瞧吧,疼得动不得了!”

蒋老太爷沉着脸道:“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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