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桃华用一个故事婉转地拒绝了成亲王之后,成亲王却并没死心。当然,他自己知道自己身子不怎么好,也并不敢肆无忌惮。但是他只有一个,可这侧妃侍妾的人多了,就没法分了。
两个侧妃对此事尤其的热心,毕竟她们都有品级在,若生下儿子,可比侍妾们生的要尊贵得多。要知道,前朝就曾经有过勋贵人家正室无子,虽有通房所生之子,但皇家以庶子不能承爵为由,硬是把这爵位给收回去了。
自然,这原是因为这勋贵人家得罪了皇帝的缘故,然而如今成亲王跟皇帝的关系其实也不是那么美好,若是无嫡子,皇帝拿出前朝成例来也未可知呢。好歹侧妃是上了玉牒的,她们生的儿子总还是有身份的。
只是没人想到,成亲王妃居然也加入了生子的行列。之前没人把她也算在其中,一则她还有个儿子,二则她已经三十岁了,依两个侧妃的想法,怕是早就不能生了。
然而不管成亲王妃能不能生,她一加入,就分去了成亲王大部分的时间——毕竟若有嫡子那是最好的,成亲王也更希望由成亲王妃来生。
如此一来,可苦了两个侧妃。成亲王妃已经好几年没怎么跟成亲王亲近过了,如今她突然加进来,两个侧妃就被挤得简直没机会了,照这样下去,成亲王妃就算怀不上,她们也一样怀不上啊。
这两个侧妃之中,胡侧妃胆子更大一点,便借着白日里在书房伺候的机会下了手。谁知道成亲王这身体,次数稍稍那么一多,就顶不住了。也是胡侧妃倒霉,偏在她来伺候的时候出了事,这会儿人已经被成亲王妃打了一顿锁起来,正在拷问那些丫鬟们,要她们承认胡侧妃给成亲王下些见不得人的药,勾着成亲王胡天胡地,终于出了大事。
当然这些话谁也不会对桃华讲得那么清楚的,就连郑院使也觉得不好说出口,然而这病情加上现场,再一提胡侧妃,谁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桃华过去给成亲王把了把脉,忍不住摇头。成亲王身体本来就不太好,现在……也只能看看参汤究竟起不起作用了。
“王爷——”这时候外头才传来成亲王妃凄厉的哭喊声,尖锐刺耳,一路响进来,一见桃华顿时又拔高了几分,“弟妹,你可要救救我们王爷!”
桃华被她的声音刺得耳膜都生疼,皱眉道:“且看参汤究竟能否起效吧……”
成亲王妃伸手就来抓她的手,一脸哀戚之色:“弟妹你务必想想法子——都是胡侧妃那个贱人,竟然用些下作手段来勾引王爷,出了这等大事……王爷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必定将她碎尸万段!”
桃华看她眼角擦得通红,可是并没有多少泪,只是扯着嗓子干嚎罢了。再想想除夕之时她十分热切地向自己询问生育之事,隐隐只觉得里头有什么不对。但这毕竟是别人家的事,何况这行房之事,也是成亲王自己情愿的,她已经劝过,成亲王为求子却不听,那谁也没有办法。
参汤灌了下去,成亲王喘气的声音稍稍粗了一点儿,然而听起来仍旧是出气多进气少。郑院使眉头紧皱,跟桃华商量着决定行针:“若是再不起效……”
桃华微微摇了摇头。倘若针灸也不起效,那谁也没办法了。
成亲王妃一听,又把手帕蒙在脸上,号啕大哭了起来,边哭边向身边丫鬟道:“去,把大哥儿带过来,让他也来看看他父王!”
桃华不禁皱眉:“不要吓坏了孩子……”这种场面,好带孩子来看吗?
成亲王妃掩着脸哭道:“他父王就他一个儿子,怎能不来尽孝……”
这倒也是……桃华不禁叹了口气。
郑院使行针的功夫是桃华都要佩服的,何况这会儿成亲王插进的,她也实在不好上前,只能全由郑院使来了。
桃华退到外屋,便见成亲王的长子由乳娘和丫鬟们簇拥着进来了。这孩子瞧着比上次生病的时候并没有好多少,天气已经热起来了,旭哥儿早就穿上了单衫,他还穿着夹衣,脸色苍白,就显得眼睛格外的大而黑,瞧着让人生怜。他还记得桃华,见了就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婶娘。”
“哎——”桃华看着这孩子心里就发酸,自打生了旭哥儿之后,她觉得自己的心似乎比从前软得多了,尤其是对着孩子,“进去看看你父亲吧,别怕……”
丫鬟打起里屋的帘子时桃华看了一眼,成亲王趴在床上,后背上扎满了银针,跟个刺猬似的,也不知会不会吓着孩子。
“王妃,王妃——”一个穿着体面的婆子飞跑进来,顾不得屋中有人,便对成亲王妃道,“胡侧妃见红了……”
成亲王妃一怔:“什么?”随即面色一冷,“你有没有规矩,这样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那婆子自知失言,连忙跪下:“奴婢糊涂了,王妃恕罪!”起身就往门外退。
成亲王妃转过头来,对儿子柔声道:“大哥儿,你好生守着你父王,母妃出去瞧瞧。”
大哥儿从进了屋里就吓得脸色煞白,死死攥着乳娘的手,这会儿听了成亲王妃的话也只是僵硬地点点头,根本说不出话来。
成亲王妃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了,转头出了屋来找着那婆子,冷冷地道:“你方才说什么?胡氏怎么了?”
这婆子也是成亲王妃的陪嫁,因此成亲王妃才让她守着胡侧妃,这会子额头上已经见了汗:“王妃,胡侧妃又哭又闹,又嚷肚子疼。奴婢们开始没当回事,谁知她就见了红!她说,她说她定是有孕了!”就是因为有孕,她才慌了神儿,一路跑来向王妃禀报,以至于竟没注意屋里还有外人呢。
“胡说!”成亲王妃一惊,随即寒下了脸,“她若有孕,怎么没报上来?”
婆子低声道:“奴婢问了伺候的丫头,说胡侧妃的小日子原该前几日来的……”这拖了几天,多半真的有孕了,至于没报上来,恐怕胡侧妃自己都不知道呢。
成亲王妃脸色更冷:“胡说八道!小日子迟几天也是有的。若是她真有了,怎么还敢勾着王爷做那事?”
婆子哑然,过了片刻才小声道:“要不要请太医去诊诊脉?”
成亲王妃冷笑一声:“小日子推迟罢了,诊什么脉!她是害了王爷的人,王爷若有个三长两短,她就得死!现在叫唤自己有孕,无非是为了逃罪——休想!”
婆子嘴唇动了动,没敢再说话。其实胡侧妃有没有怀孕,一诊脉就知道了,不说那些太医,现在屋里不就坐着个安郡王妃么?可是看王妃这意思,不管胡侧妃是真有孕还是假有孕,都打算说成是小日子推迟了。
也是,倘若王爷真有个三长两短,大哥儿是唯一的血脉,那必是承爵的。可倘若胡侧妃真的有孕,万一再生个儿子,以大哥儿如今这般孱弱,下头的弟弟难保没有野心,就是宫里,怕也愿意看见成亲王府自己斗起来……
这婆子想得明白,头垂得更低了——她刚才犯了个大错,不该当着那些太医和安郡王妃的面说出胡侧妃见红了的话,这些人都是精通医术的,只怕听清了她的话就会猜到胡侧妃有孕了。
太医们倒是素日里谨慎惯了的,且在宫里走动多年,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都有数,而且又与成亲王府无怨,便是知道了什么也不会乱传。可是安郡王妃——自家王妃已经得罪过她好几回了,难保她不往外透露那么几句。倘若真是如此,自己的小命恐怕就要不保了,毕竟事情全都是自己这张嘴说出去的。
婆子越想越怕,只盼安郡王妃当时在外屋,并没听清自己说了什么。
成亲王妃咬着嘴唇想了一会儿,沉声向那婆子道:“去瞧瞧胡氏。”
胡侧妃被关在旁边一间空院子的厢房里,屋里倒是有床的,却只铺了一领席子,连个褥子都没有。这会儿胡侧妃倒在床上,双手掩着小腹有气无力地呻吟。她本来是被成亲王妃带着人从成亲王的书房一路拖到这里来的,身上就穿一件小衣,外头胡乱裹了条裙子,头发散乱得不成样子。成亲王妃一进来就冷笑:“如今王爷生死未卜,你这副狐媚样子装给谁看?”
胡侧妃脸色惨白,下头的裙子上已经漫开了一滩红色,勉强从床上支起身来要跪下:“王妃,我真是有孕了,求求王妃,这,这可是王爷的骨血啊!”
她现在简直后悔死了。这些日子光想着怎么从成亲王妃那里争一点机会了,怎么就没注意自己的小日子推迟了呢?若早知道,她又怎么会去找成亲王,以至于出了这事……可是她也冤枉啊,当时她和成亲王刚刚滚上床,还没入巷呢成亲王就不行了,这,这也实在怪不着她啊……
“你拿那下作的药勾引王爷时,可想过王爷身子本就不好?”成亲王妃的眼亮得瘆人,“这会子眼看着难逃罪责,又要谎称有孕了?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本就是你的小日子到了!”
“不——”胡侧妃被成亲王妃的话惊呆了,“我,我没用什么药……”她是侧妃,成亲王本来也是喜欢她的,且也想开枝散叶,这还需要用什么药?
“细柳都招认了。”成亲王妃冷冷地道,“她如何去外头找游方郎中买药,又如何给王爷下在茶里,一样一样都招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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