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酒疯
“别打了别打了!中辉,别打了!”
女人尖叫着,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不要命那般扑在戚渊面前,想替他去拦男人手里飒飒挥舞的皮带。
男人长得高大,身材很是壮实,一身酒气,脸涨得通红,暴躁得像是一头发怒的牛。
“你那什么眼神?你在瞪老子?你给老子滚过来!”
戚渊于是耷拉下眉眼,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坐在碗柜边,偶尔抬眼,眼神却又颇为挑衅,他慢慢地说,“你倒是打,往这打,把碗打碎了最好。”
“戚渊你少说几句!”女人叫了少年一声,然后扭头紧紧攥着男人手里的皮带,哭着求男人,“中辉,别打了,我们先去睡觉好不好?”
“我今天一定要打死他!”
女人死死抱着他,慌乱中又扭头朝戚渊叫道:“戚渊你快出去!”
就这一句话光景,男人把女人踹倒在地上,提着皮带往戚渊身上抽。戚渊第一个反应是抱着碗柜,担心男人一鞭子真把碗柜抽倒了,柜子里的碗会碎。
“啪——”
戚渊没跑掉,皮带在空气里哗哗作响,戚渊疼,数不太清打了几鞭,后面他妈大概是扑过来替他挨了几鞭,又被戚渊推了出去。后头他爸酒劲彻底上头了,狠抽了几次抽没了力气,便扔了皮带骂骂咧咧几句,喘着粗气进了屋里倒头大睡。
这次打得非常狠。
起因很简单,就是男人喝醉了酒,寻了他妈撒酒疯,戚渊看不下去,上前推了一下男人。
女人红着鼻头,掉着眼泪,拿了酒精想给戚渊擦擦。家里没有什么伤药,就一瓶酒精,他妈倒了一点到盖口,轻轻倒在破皮的鞭痕上。
鞭痕肿起来,红紫还带血,女人一阵心疼。
“疼不疼?”她轻声问儿子。
戚渊很瘦,头靠着坑坑洼洼的墙上,眼底是昏黄的灯光,他像是感觉不到疼那样,一滴泪都没流,唇瓣发白干燥起了皮,他舔了舔,故作轻松地说:“习惯了,不疼。”
女人哽咽着说:“妈明天给你买点药,涂涂很快就好了。”
戚渊没应。
他看着窗外,窗下是臭水沟,再远是杂草丛生的乱石堆,落日在那掩去最后一点余晖,黑幕就此一点一点降下。
那扇窗看不见夜幕里任何一颗星星,也看不见别家的灯火。
里屋男人开始鼾睡,女人却连哭泣的声音都很小。
戚渊突然就说:“妈,我们走吧。”
女人倏忽停下手里的的动作,不可置信地看着半大的少年,失声问道:“什么?”
“妈,你知道离婚吗?我同学爸妈离了婚就分开过了,你和他可以离婚,”戚渊漆黑的眼睛看着自己的母亲,他的眼神很坚定,字句异常认真,“分开过,我跟你。”
“你在说什么啊?”女人低头给他擦酒精,不接他的话,另起了一个话头,“你最近是不是又逃学了?”
“妈,”戚渊打断女人,很直白地说,“如果他不同意,我们可以去法院,起诉离婚。”
“你要好好读书,别老想着逃学……”
“妈!”
女人终于停下来手里的动作,她拿酒精的手都在抖,嗓音也在抖,“他是你爸,你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我这次当做没听过。”
女人顿了顿,而后声音低下来温柔劝道:“你以后脾气不要那么大了,别老惹你爸生气,知道吗?你爸打你也是为了你好,你不要总是顶撞他……”
“所以我就看着他打你是吗?我就任他打你是吗?”戚渊瞳孔里的光一寸一寸熄灭,少年很失望地说,“妈,他真的是为我们好吗?他就是在撒酒疯。”
女人沉默很久,哽咽出声。
“戚渊,你再等等爸爸,你小的时候他抱着你骑过脖子,给你当过小马,他现在只是收入不好、身体不好、所以心情也不好,过段时间就好了,戚渊你别这样想你爸,你爸他也不容易……”
“我知道了。”
戚渊无法再听任何一个字,他闭了闭眼,拂开女人的手,靠着墙站起来。
“这么晚你还去哪?”女人问。
十一岁的少年身高一米六,脊背瘦削,裸露在外的皮肤红紫一片带着血。他没回答,推了门,安安静静地出去了。
***
小表姐一家人来玩,大人聊大人的,小表姐和小表哥兴致勃勃地想带着桃山出去抓萤火虫。桃山她妈张老师叮嘱他们注意安全,等人跑远了,张老师嗔怪丈夫:“四五月份哪里来的萤火虫?”
余教授笑笑:“总要自己去看看的,没有找到自然就回来了。”
“没事,”小表姐的妈妈也说,“反正两个大的都在。”
于是桃山跟着哥哥姐姐在乱石堆野草丛那吹了一个多小时风,萤火虫没见着一个,倒是摘了一大把野花。
“不对呀,他们都说这里会有萤火虫!”小表哥疑惑,“怎么会没有呢?”
小表姐表示失望:“姨丈说了,盛夏才有萤火虫,你被人骗了吧?!”
小表哥若有所思地点头:“看来是的。但是实践出真知,我们也算有收获。”
吃瓜桃山捧着野花连连点头,给博学的小表哥鼓掌。
“等等——”博学的小表哥朝桃山嘘了一声,然后小声说,“好像有人。”
没有看见萤火虫,兴致缺缺的小表姐闻言瞬间兴奋了起来。她手里拿着电灯筒,弯低身子,风里传来不轻不重的脚步声,野草在晃动,她压低声音雀跃地说:“哇哦,好像是哦!我们去看看!来一场探险吧哥!”
小表姐为了营造氛围,甚至把电灯筒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