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场,是云端研究所另一端的一个广阔空间。
所有实验室的废弃物,甚至是外星人或是人类的尸体,都会被扔到废弃场来。夏都记得,最后被扔进废弃场,的是上个月那个编码g-008的中年男子。
在g系列实验中,仅有两人能够初步地适应基因移植,可到达测试阶段时,一个死了,另一个却逃了。夏都其实很想知道能打败庞克的g-013之后的动向,但这件事情她暂时没权力去管了。
夏都通过研究所唯一通往废弃场的升降机,来到了这个污秽丑陋的地方。
这是个巨大的垃圾场。到处都是血肉模糊的生物尸骸,或是生锈破旧的机械零件。一般的尸体很快化成骨头,但经过强化实验的躯体,细胞腐烂了也会自动復活,没那么容易彻底化掉,因此还有不少残骸是许多年前留下的。
让人难以忍受的臭气瀰漫在这个空间里,但夏都并没有露出觉得噁心或是表情、或是做出想要掩盖鼻子的动作,她只是步伐稳健地走在废弃场的通道上。
废弃场有几条错综的银色金属通道,通道左右有着隐形的障壁,一丁点垃圾都不会沾到通道上。第一次进来垃圾场很容易迷路,但夏都已在曾经参与的监控工作中,牢牢记住了垃圾场的全部路线。
夏都穿上了战斗用的手套,拿着像是遥控器一样的感应装置,边走边探测周围的磁场。她想着半个小时前,米娜博士给她看的一段影像。
那是资料室里的监控人员,在垃圾场发现的一个异象。在那段影像里,那个有一具模糊残缺的尸体站了起来,然后快速移动到了摄影机看不到的角度里。
在这个处于云端的垃圾场里,出现了丧尸?
虽然说这里是垃圾场,但也不是只有废物,有时候研究员会过来这里看看,目的就是要寻找还有没有值得回收的东西。但如果真的出现了不知名的怪物的话,对垃圾场周围,甚至研究所内部的安全都是个威胁。
好吧,研究所里像是闪猎三人组……不,现在已经是二人组那样的强者也不少,问题是一般的研究员几乎都是手无缚鸡之力,遇上危险可不能应付,所以在真的有什么不愉快事件发生前,事情要越快解决越好。
夏都走了一段路,她手上的感应器其中一个按钮发出了红光。
夏都浅浅地蹙起眉头,伸手轻轻触一旁的障壁,将部分的障壁关掉之后,走进了垃圾堆中。
她的脚步很轻,像是害怕惊醒了周围那些已经没有生命力的东西,或是动作过大,会不小心让自己身上沾到骯脏的东西一样。
「在哪里啊……」她拿着感应器继续走着,当原本只是在发光的感应器,忽然响起一阵刺耳的警告声时,她赶忙转过身去——
一个腐烂得差不多的头颅、一副几乎只剩下肋骨的躯体,还有六隻肤色完全不一样的手、以及三隻大小不一的脚所混合成的怪物,哀嚎着抓向了夏都。
夏都脸上吃惊的神色一闪而逝。她很快就发觉,怪物的动作在她眼中很迟缓,夏都看见牠几条手臂里仅剩的肌肉在吃力地抖动着,六个拳头都想要做出攻击夏都的动作。
如果怪物对上的是一般人,那大概已经被六个拳头一瞬间打成漏气的沙包了。但夏都的眼睛经过基因改造,视力超越常人,她可以对生物的躯体进行透视,还可以跟上许多肉眼跟不到的超速动作。
怪物发拳的速度还不到半秒,但对夏都来说如同慢动作。在这个半秒里,她已经看见了在怪物的头颅内,有一处红色的细胞组是特别活跃的。
是那些红色的细胞,给了怪物这种畸形的生命力?
夏都快速出掌,如风一般疾速的手刀割开了怪物的头颅。夏都的手掌虽然是血肉,但经过强化之后,有着和利刃一样的威力,轻易将怪物内部的红色细胞击溃。
红色细胞是怪物生命力的来源,在这团细胞崩溃后,怪物复数的四肢瞬间就脱离了躯体,东分西散地掉在地面上。
怪物瞬间被灭了,地面上只剩下一团虚弱蠕动的废肉。
「嘖,蛮弱的……」夏都露出了稍微失望的神情,但她甚至还没有完全收势,就有两条黑影从左右方朝着她蹿了过来。
一个是浑身都是触手的不知名生物,还有一个是身体膨胀得像是球的人类尸体。夏都左右手刀出击,分别切开了触手怪物的上部和球形怪物的腹部,将他们体内的红色细胞击溃。
当怪物的尸骸落在地面上时,夏都确实感觉到,红色细胞的能量的确不弱,但待在这些已经腐化得差不多的废弃实验体里,实在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无论如何,难道红色细胞的主体就是废弃场的神秘身影?那些实验体的残骸感染了那隻像是丧尸般的怪物的细胞,所以才会暂时活起来?
夏都分析到这里时,手上的感应器又响了起来。
这次亮起的按钮,是紫色的最高警报。
一股异常强大的气势,猛地在她身后升起。夏都回过神来时,她已经不由自主地跳到了距离原处相当遥远的地方去。
在她原本站着的地方附近,多了一个陌生的身影。
这是一个有着人型躯体,浑身上下却散放着奇异黑光的生物。牠缓缓地朝着夏都走了过来,就像是一隻发现了猎物,而悄悄靠近的猛兽一般。
毫无疑问的,牠就是那段映像里的「丧尸」。
但,牠绝对不只是丧尸。
夏都清楚地看见,这个生物体内都是密密麻麻的红色细胞,而且这些细胞异常的活跃,充满了像是初生婴孩一般极度旺盛而纯粹的生命力。不只是红色细胞,生物浑身上下黑光里,也蕴含了无法估计的能量。
夏都当然没忘记,她的目的是要生擒这隻怪物。在她还在寻找进攻的死角时,原本缓步行走的怪物,猛地在原地消失,然后这一团黑光一瞬间就来到了她的面前。
「啊……」
面对怪物突袭,夏都甚至来不及反应,怪物的利爪就已经刺穿了她的胸口。
天空刚下过雨,空气里如同飘着冰晶。
在山间旅馆的阳台上,砂行望着远处翠绿的山林,边打着呵欠边伸了个懒腰。把冷空气吸进去后,他忍不住抱着肩头打了一个寒战。
「嘖嘖,看来外星人的基因也不带御寒效果嘛……」砂行抱着肩膀走回了旅馆房间。
这是一间家庭式的旅馆,有三张大床,有电视机,空间也很广阔。因为下雨的关係而导致身体不适的希珊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塞维尔在一旁整顿行李。砂行走进来的时候,塞维尔正对着一个木架相框在沉思。
木架相框里的照片,是一对长相酷似的小男孩,只不过一个黑发,一个金发。
本着超旺盛的好奇心,砂行的视线自然往照片上定格了。但他来不及细看,塞维尔就把照片收进了行李箱里。
「砂行,你觉得冷吗?」塞维尔朝他笑道:「行李箱里有毛衣,你可以拿出来穿一穿。」
砂行忽然觉得塞维尔的笑容很公式化,就像是电视上那些明星为了拍照而摆出来的笑脸一样,只是一种惯性反应,并非每一次都是真正发自内心的。
不对……自己明明失忆了,怎么又记得那些电视上有哪些明星的笑容了?难不成他的失忆还是选择性的不成?
啊,还是算了……
「希珊还好吧?」砂行去翻另一个行李箱。他很乾脆地避开了塞维尔放了相框的行李,他知道塞维尔不想让他看见那东西,他也不会多问,因为这大概是人家的私事。
「还好,她遇上冷天就会这样,休息一下就好了。」塞维尔道。
砂行穿上行李箱里翻出来的男式毛衣后,摸了摸质材,问道:「手织的?」
「没错,我织的。」塞维尔道。
「嗯,厉害。」
砂行忽然有些感谢组织,虽然洗了他的记忆,但还是为他的脑袋保留了那么多知识,让不只是在失忆的情况下记得明星式笑容的特点,还可以立即发觉身上的毛衣是手织还是买的,这样他起码还能完全像个正常人那样正常思考和判断。
「砂行,虽然我们离开城镇很远了,不过还是要戒备一下。」塞维尔忽然收起笑容,道:「组织还是可能会派人来追捕你,毕竟你连他们的一个成员都杀了,他们对你的评价和好奇绝对会上升许多,也绝对会更想把你抓回去。」
「屁啦,什么我杀的,明明是给你一枪补刀才死的……」砂行小声地嘀咕一声,又摊摊手道:「其实,你干嘛那么好心?你可以像是电影情节那样,直接给我一个地址之类的,叫我独自逃去哪里就好了,为什么还要陪我一起逃亡啊?」
又来了,两个问题。虽然砂行很努力地压制自己发问的数量,但还是忍不住发了两个,不过这次倒是情非得已了。
「如果他们过来找你,也自然也会先找上与你有接触的我。」塞维尔淡淡道:「我实在不想和他们有任何接触了。」
「所以,始终是我连累了你吧。」砂行吸了一口气,空气里的冰晶让他觉得肺部也跟着凉颼颼的。
「不,不能那么说。」塞维尔轻轻道:「谁叫我自己过去也走了歪路。」
砂行不知道怎么回应。房间里的空气本来就很冷,现在更是如同凝结了一样,塞维尔一直坐在地面上凝视着前方空无一物的墙壁,直到床上的希珊发出了类似梦囈般的声音,他才站起来过去查看女儿的情况。
砂行再度走向了阳台。
他总觉得和塞维尔待在一起的话,实在很容易变成冷场,而偏偏他很爱讲话,所以这点叫他很痛苦。
况且站在阳台,也可以看得清楚周围。这是他该进行的戒备任务。
砂行靠在扶手上,望着天空。在寧静冰冷的环境,他逐渐思考起自己的身份来。自己失忆前会是怎样的人?为什么会被送去进行改造?他还有其他的家人吗?
有关他的一切,组织一定有相关的资料。如果可以,他真的很希望能寻回自己的身份。不过,看来这大概暂时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云端上的废弃场里,几滴血落到了骯脏的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