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04年,汉四年,正月。
因为过节,栎阳宫的授课倒是暂停了下来,除了举办了几次宴会,吕后邀请了一些留守的诸候夫人以及子女之外,汉王和诸候们基本上都在外征战,家里的亲人们多有牵挂,所以也开心不到哪里去。
张信就更加如此了。
年前得到父亲失踪的消息,他派了人出去,可直到现在还没有什么好消息传来,让他心里更加焦燥了起来,甚至连宫里的宴会都没心思去参加了。
这一天,张信正坐在自己房里查看着那些出去寻找张良的仆从护卫们送回来的消息,这是他提出的要求,无论是否找到,每三天就要将情况回报一次给他。
他皱着眉看着手上的小竹简,上面的文字告诉他的仍然不是什么好消息,他们还是没有找到张良。
“呯”的一声,张信将手中的小竹简拍到了面前的长几上,侍立在旁边的山楂低着头偷偷瞄了他一眼。
最近这半个月来,因为家主的事情,公子的心情很差,脾气自然也就很差了,他有心想要劝解一番却又不敢,生怕哪句话说的不对,反倒弄巧成拙,只好小心翼翼地伺候在身边,等着公子安排任务给他。
正在这时,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暄闹声。
张信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双眼之中寒意渐成怒火,猛地拍案而起抬腿便要往外行去,他要看看,到底是谁吃了熊心犳子胆,敢在这个时候还来触他的霉头!
山楂的嘴角抽了抽,连忙也跟了上去,心里除了好奇,更多的是对那个闹出动静来的家伙的同情。
张信刚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伸手,房门便被人猛地推了开来,差点撞到了张信的鼻子,这更加让张信怒火升腾了。
“大胆!你……”他看着面前那个毛毛燥燥的小厮,怒斥一声,然而还没等他说完,那小厮却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也没看到他满脸的怒气似的,只是眉开眼笑一脸激动地大声道:“公子,是候爷,候爷回来了!”
张信一怔,他有些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听错了什么,于是目光紧盯着面前的小厮问道:“你刚才说什么?谁回来了?”
“候爷!是候爷,还有赤松子先生,候爷和先生一起回来了!”
这次肯定听清楚了,也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张信欣喜若狂,一时也没有功夫奇怪为什么父亲会和老师一起回来,但是父亲平安无事,他回来了,而且老师也回来了,还有什么事情是比这个更让他高兴的?
他一把推开那小厮,步履匆忙地向着大门赶去,口中不禁问道:“他们到哪儿了?我去见他们。”
那小厮连忙跟在他小身,一边小跑着,一边道:“小的来向公子报信的时候,老爷和先生才刚到大门口,管家他们也应该已经得了消息,如今应该已经迎了老爷和先生进了二门了吧。”
“好,你这小子还挺机灵的。山楂,赏。”
张信吩咐了一声,脚步更加匆忙了几分,已经出了自己的院子向着二门而去。
山楂从荷包里掏出几个铜钱丢给那小厮,道:“这是公子给你的赏。”
然后便追着张信去了,只留下那小厮自己高兴地拿着那块银子还伸着脖子在后面喊:“小的谢公子赏赐。”
他不过是知道公子心里担心老爷,所以便在第一时间来将老爷回府的消息报告过来,为的就是让公子高兴一下,谁知道竟然还有赏钱拿,看来以后他更加要多多观注公子,多做点能让公子高兴的事了。
此时的成信候府正门大开,几个候府的仆从下人正围在门口七手八脚的将一辆马车赶进院子里,又有两名小厮手上牵着两匹马跟在后面,一个个脸上都是笑逐颜开的样子。
大门口,林依依仍然是赤松子的装扮,只是身上却披着张信送她的那件白狐裘,整个人看上去真个如同仙人一般。
在他的身边,张良一袭墨色锦衣,外面披着同色的大氅,莹润的皮肤、俊美的面容,还有那一身温润高贵的气质,看上去也并不比林依依差什么。
此时他正忙着让人将从马车上搬出来的东西一样样地搬到自己的院子里,一边指挥,一边叮嘱他们要小心,还有哪件要放在什么地方,特别的认真。
管家早就得到了消息迎了出来,高高兴兴地向两人见过礼后便想让他们先进府,剩下的东西他会让人好好安排的。
谁知道张良却是不肯,硬是站在门口亲自让人来搬这些东西。他也不知道这些东西倒底哪里重要了,但是老爷的话却不能不听,只好无奈地站在一边看着,不时叮嘱一声仆从下人们小心点。
“这一筐的药材先别收起来,找个阴凉干燥的地方先晾几天。”
一直静静站在旁边看着的林依依看着一个下人抱起了一个竹筐,顿时开口道。
这是她这一路上采到的一些药材,还没怎么处理,连半成品都算不上,不过也正好,她这不是还有两个学生在吗,回头就交给他们去处理好了。
张良看了一眼那筐药材,也笑了起来,他回头看了一眼林依依,道:“嗯,是得好好处理处理,这里面,可也有我亲手所采的呢。”
林依依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
知道他这是又想起了那天采药的过程中可是乘机占了她不少便宜。
如果此时只有他们两人在,她肯定会气愤地踢他一脚,但谁让这会儿人多呢,她只好装作忘记了那事儿。
可是事实却是,原本她还真的没有想起来,被他这么一提醒,反而将那天的事儿又重温了一遍似的,恍如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