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秋怡醒转之时,没了左侧前车门的牧马人,正歪靠在路边。
浓烈的午阳,从七零八落的挡风玻璃处直直射来。
她从椅背上起身,脸颊被晒得火辣辣的,眉目间微微迷茫。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昏迷前的那一刻。
“不好……陈小川!”
豁然醒转,郑秋怡俏脸大变。
“你醒了……咳咳……”
就在这时,身侧却响起道虚弱的嗓音。
郑秋怡侧头望去,只见陈小川惨白地瘫靠在椅背,嘴角点点血迹。
他无力的露出个微笑。
郑秋怡慌了,又是心疼,又是心惊。
她在地下拳场内可是见识过陈小川的实力,对付那个凶狠至极的泰拳王察猜,也不过是轻描淡写的两拳解决。
眼下却被伤得如此之惨,那个穿黑背心的精悍男人的实力,又该有多高?
“他是为了保护我,他是为了保护我……”
心里最柔软的一处被深深触动,郑秋怡眼圈红了,抬起袖子就去擦陈小川的嘴角。
她逮捕抓人倒是在行,帮人擦嘴角却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力道拿捏不住,更像是在抹桌子。
陈小川哼哼唧唧,苦笑起来。
最难消受美人恩,这哪里是消受啊,都快要人老命了。
“你还笑!”
郑秋怡气苦,眼泪却是不争气的,从白玉般的脸颊上滚落。
这下子轮到陈小川慌了,笨拙地伸手去抹她的眼泪。
哪知道手臂刚刚抬起,郑秋怡却猛地扑入怀里,呜呜大哭。
陈小川闷哼一声,又不敢动,只好呆呆张着手臂,任由郑秋怡把眼泪鼻涕糊在自己胸口。
过了许久,哭泣声低了下去,陈小川胳膊都酸了,无奈道:“能不能先去城里,我得买点中药。”
“嗯。”
郑秋怡抬起头,不好意思地飞快抹干净泪痕,肿着眼睛,发动了破破烂烂的牧马人。
她开得风风火火,车上还插着好几根钢筋,一路上自然没少引得路人停步注目,好奇猜测是不是出了车祸。
进了城区,郑秋怡想要开往医院,却被陈小川阻止。
陈小川说自己并无大碍,她拗不过,只得听从陈小川的意思,开往中医药房。
下了车,陈小川去抓药,对着店员说了一堆药材。
一些是用来炼制木灵液疗伤,另一些,却是用来炼制聚灵液。
店员迟疑地听完他的话语,人却迟迟没有动。
这些药材里,有好几味都犯了“八大反”,药性相冲,一起服用会有严重后果,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见陈小川年轻,估计不知是从哪里搞来的土方子。
他是科班出身,自然很是瞧不起这种东西。
“先生,这些药我不能给你抓。”
店员拉下脸,站在柜台后冷冷地说,看向陈小川的眼神透出毫不掩饰的轻蔑。
“为什么?”
陈小川呆了呆,今天可真是诸事不利,抓个药都能被人拒绝?难道是怕自己付不起钱?
“你去别家问问吧。”
店员摇摇头,懒得与陈小川解释,在他看来,连“八大反”都不懂,根本就是医学白痴,也敢学人家拿方子抓药?
他说完,再也不看陈小川一眼,自顾低头忙着玩手机。
陈小川火了,这态度也太欺负人了点,到底是为什么,你倒是给我说个明白啊?
憋着火气,正要出门,药房内却转出个中年男人来,兴许是被门外的声音给惊动了。
“怎么回事?”
中年男人看了眼模样狼狈的陈小川,眉头皱起,目光转向店员。
“老板,这人一来就拿着张土方子让我抓药,上面好多味药材都犯了‘八大反’,你说,我要是抓给他,万一出现了什么问题,他还不得反过来赖上咱们药店啊?”
见老板出来,店员连忙收起手机,露出一副委屈的姿态来。
“八大反?八大反是什么?”
陈小川听得一头雾水,疑惑问道,难道人家不卖药给他,就是所谓的违反了什么“八大反”?
那个被称作老板的中年男人眉头皱得更深,见陈小川连“八大反”都不知道,显然是个中医白痴,也懒得多费口舌,不耐烦地道:“你是哪里得的方子?”
“我自己开的,有问题?”
陈小川更是茫然。
“哼,一个医学常识都不动的家伙,也敢乱开方子,也不怕吃死了人!”
老板更是不耐,挥手道:“快走快走,你这种不要命的人我们店小,招待不起!”
陈小川那叫一个气啊,说自己没医学常识?还说自己的方子会吃死人?
堂堂陈抟仙君的传承,要是能吃死人,他老人家怕是得从地下气得活过来吧?
陈小川铁青着脸,不想多说,掉头就走,反正这些药材都是常见的,大不了不买了,自己跑山上去挖,还更新鲜。
“咦,陈医生?”
就在这时,药店门口进来个白发老头,脸庞微微有些发福,赫然是那日在张建国家里见到过的老头,十方县中医院的徐副院长。
“徐老,欢迎欢迎,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陈小川还没答话,倒是身后的药店老板双眼发亮,满脸堆笑地引了出来。
中医院是他家药店的大主顾,一年的销量差不多能占到七成,而如今徐副院长又是主管卫生后勤这一块,与负责采购药材的另一位副院长关系颇好,老板自然也不敢怠慢。
“沈老有事,我替他过来看看。”
徐副院长随口笑笑,再次将目光投向陈小川,脸上笑意顿时更甚。
“陈医生也来买药吗?”
这下子,老板与店员都傻眼了,敢情,徐老认识这个模样狼狈的年轻人啊?
卧槽!
两人面面相觑,特别是那个年轻店员,脸都绿了,能被徐老称作一声“陈医生”,这可是天大的面子。
要知道,虽然徐老被调到中医院的后勤岗位,但是人家的医术可是能在中医院内排前三的存在,在他面前,若是没点真才实学,谁敢自称医生?
“原来是徐老的朋友,真是失敬,失敬……”
药店老板擦擦额头细汗,连忙对陈小川歉意笑道。
“小王,还不赶紧去泡茶!记得抓那筒最贵的!”
他一转头,面色不善地冲年轻店员吼道。
“不用了,既然你们不卖药给我,那我就先走了。”
相比徐副院长极为热情的态度,陈小川表现得略微冷淡,冲徐副院长点点头,陈小川转身走出了药店大门,看都不看一眼面容胀得跟猪肝似的老板。
“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不卖药给陈医生?”
徐副院长错愕地站在原地,愣神了好半天,这才回过神来,口气有点严肃。
“拽什么拽,连药方都不会开,还医生呢……”
年轻店员被老板吼得心里有气,顿时低声嘀咕了句。
老板满脸尴尬,笑得跟哭似的,对徐副院长哈腰道:“这个陈医生先前来店里抓药,结果开了副犯了‘八大反’的药方,所以,所以我们就没……”
徐副院长再度错愕了刹那间,神色突然变得紧张,连声道:“那药方可还记得?快,快念给我听听。”
“啊?”
老板与年轻店员再度傻眼,面面相觑,看徐老的样子,似乎……那药方还挺贵重?
可, 可一个犯了医学常识错误的药方,又能有多大用处啊?
“我,我没记住……”
在徐老与老板双双的注视之下,年轻店员吭哧了半天,红着脸细声说道。
“……唉!你们,你们错过了一桩大机缘啊!”
徐副院长恨铁不成刚地摇摇头,惋惜长叹。
老板都懵逼了,一颗心七上八下,眼巴巴看着徐老。
“知道张建国这个人吧?”
徐副院长负起双手,看向陈小川背影消失的方向,老板眉头一皱,随即点点头,眼神依旧迷茫。
张建国的儿子以前常来他们药店抓中药,自然是认识的。
“昨天,张建国的病被治好了。”
徐副院长回过身来,悠悠道。
“……不愧是徐老,医术真是冠绝十方县啊!”
老板微微一愣,随即干笑着连拍马屁,可心里依旧纳闷,张建国被治好,跟这事儿又有什么关系?
徐副院长盯着他沉默半晌,才缓缓开口,苦涩笑道:“治好张建国的,不是我。”
他再度转身,看向空荡荡的门外,“是刚才那个年轻人……而且,他只用了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