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狁的乌靴停到了她眼前,那用金线绣出暗纹的袍角上还沾着鲜血,铁锈味的人血,可能还带着体温。
李化吉的牙齿咯咯吱吱打着颤。
李化吉总觉得谢狁看她的眼神,像是在打量什么阿猫阿狗。
“先帝在世时,常说要光复汉室,既然如此,公主的封号就定隆汉。”
好虚伪好恶心。
“至于新帝的年号,就定应顺,做皇帝最要紧的就是一个顺字。万望陛下谨记。”
所谓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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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t', '')('即为应声虫,所谓顺,即为百顺千随。
先帝说的没有错,谢狁只是要一个傀儡而已,当旧的不听话了,就把旧的杀了,换个新的上去。
这大抵就是要安排李逢祥留下来的原因,谢狁是要李逢祥亲眼看到先帝的死,否则杀鸡儆不到猴,鸡不就白死了吗?
李化吉终于明白这宫里的生活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恶劣,而谢狁比传闻里更没有人性和君臣纲常。
她眼前好像没有路了。
谢狁不知何时走了,先帝的尸体也被黄门搬了出去,宫婢用木勺泼水,将地砖的鲜血冲刷干净,很快,整个宫殿又恢复了宁静,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寿山恭敬的塌肩耷腰:“殿下,奴婢要带陛下回太极宫安置了。陛下养精蓄锐。才好准备登基大典,这是大事,耽误不得。”
寿山唤了两声,李化吉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声‘殿下’唤的是她。
有了谢狁的金口玉言,她不再是槐山村每日要为生计发愁的村妇,而是金枝玉叶的长公主了。
李逢祥可怜巴巴地巴着她的手,姐弟长到这么大,从未分离,更何况,他还受到了如此大的惊吓,自然更不情愿与阿姐分开。
寿山道:“公主殿下该往凤阳阁去安置,这是宫里的规矩,还望陛下遵照。”
他恭敬地说完,便有两个黄门受了他的眼色,走过来,强行将李逢祥拖抱着离开李化吉的怀,李逢祥惊得哭叫不止,李化吉心疼地要追上去,被寿山拦住了。
寿山道:“宫里有宫里的规矩,陛下年岁小不懂事,殿下应多多教诲,不可纵容。”
他的袖口挂出才刚帮谢狁拭剑的丝巾,那斑斓的血迹刺痛了李化吉的眼,她脸色泛白,垂下了手。
寿山满意地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李化吉觉得脊背都发寒,她的身后贴上来一道人影:“殿下,奴婢唤衔月,往后便由奴婢伺候殿下。”
她麻木地转过身去,这宫女容长脸儿,细弯的眉,颇有番姿色,穿戴也比寻常宫女更繁复华丽。
若李化吉识字,就能看到她腰间挂着枚嵌着谢字的腰牌,这证明了她的身份——是谢家婢,而非身份低微的宫婢。
李化吉心挂在李逢祥身上,并没有心思打理自己的处境,她胡乱地点了点头。
衔月便知她不识得自己的身份,这是很奇怪的事,毕竟在建邺,哪怕是不识字的农夫都认得谢家的腰牌。
可她很快就想起这位新晋的长公主不仅不识字,还是来自偏僻山村的没见识的村妇,那么鱼目不识珠也不意外了。
衔月道:“是大司马命奴婢来伺候殿下。”
李化吉一激灵,浑沌的脑子立刻清醒了。
第03章
大明宫真的好大。
一顶小轿将李化吉抬往凤阳阁,她悄悄卷起帘子,只见庑殿顶错落有致地相连成小重山,将她困锁其中。
不知道受了惊吓的幼弟今晚孤零零地睡在重重深宫中,是否可以好眠。
她低垂着眉,神色中不免揉进了层担忧。
小轿落地,凤阳阁徐徐在李化吉面前展开了,比起那些森宏的宫殿,凤阳阁显得格外精致小巧,宫婢挑着长柄宫灯,为她打出一道明亮的小径来。
李化吉见她们虽是宫婢,身上却穿红戴绿,因此更为谨慎,简直要到了步步小心的程度。
衔月吩咐道:“宫池里的热汤可准备好了?殿下一路舟车劳顿,需洗去风尘。”
她的语气听着却好像是要给李化吉洗去过往的痕迹,那种贫苦的,永远低人一等的痕迹。
几个美丽的宫婢便簇拥着李化吉前往水雾飘渺的宫池,伸手要替她宽衣,李化吉又惊又羞:“我自己来。”
宫婢不为所动:“主子自然要由奴婢服侍。”
她这个自然说得与天经地义没有什么区别,李化吉犹豫挣扎几番,还是闭上眼,咬着牙,松了挡身的手,任着宫婢替她褪下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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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t', '')('“拿去烧了罢。”
她听到宫女这般说。
这个澡洗得漫长,李化吉猜测大约洗了一个时辰。
四五个宫婢一起,为她灌发,搓身,用了很多的皂荚、浴盐、牛奶,工序一道又一道,繁琐得好像她携带了什么秽物,非如此尽心尽力,否则洗不干净。
李化吉忍着不适与尴尬,没有出声,还好浴池热气折腾,将她的脸颊蒸得粉粉嫩嫩的,旁人也看不出她的窘迫和害臊。
净完身,宫婢捧来弹花暗纹锦服替李化吉穿上,下拖一条百花曳地裙,布料轻柔,裹在身上时没有任何的笨重,只见轻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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