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枢纽世界青城(10)(1 / 2)

终于,被期待已久的代课老师迎着全班女生的春心萌动踏进了三班的门。

未见其面,青年不急不躁地捧着书,衬衫袖口挽起露出修长的小臂,手腕直至每一处关节都利落分明,刀削斧劈成的干净线条。

众捧心少女眼都直了,小道消息诚不欺我哇!

新老师面容尔雅,不言自带三分笑意,一笑起来又像二月暖风化冰雪,山泉水潺潺缓缓地流。

所以说,脸是一回事,气质又是另一回事,第一眼见了皮相,那二三四眼都是一样的,皮相能易,气质才是求不得的东西。

青年把书放到桌上,挑拣出一支粉笔,随后在黑板上一笔一画写下三个字,是极随意的行楷。

他轻轻咳了一声,声音温雅:“同学们下午好,我是新来的生物代课老师,这是我的名字,大家可以叫我。”

“莫老师。”

下课铃这种天籁之音,还从来没被嫌弃过,然而在莫老师春风化雨一样的讲课氛围中,它该死的出现了,那么该死的不合时宜。

莫翰写板书的手顿了顿,又利落地补上最后一个“脱氧核糖”,侧开身笑意盈盈地回头,让出了满黑板的知识点。

“那么,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莫翰放下手里的课本,“下了课之后,麻烦课代表到我的办公室去一趟,在二楼回廊最左边。”

生物课代表是个女生,满眼星星地点头。

“好的,下课。”

苏飞突然站起来:“起立!”

整个班的人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全都齐刷刷跟着他站了起来,谢右在睡觉,被苏飞没头没脑又中气十足的一声喊得激灵了一下,差点摔下地。

莫翰也被这个阵仗搞懵了,看向后面那个目光炯炯的高个儿男生,试探性地顺着流程往下走:“那,同学们再见?”

全班整齐有力地回应他:“老师再见!”

教了一年的任课老师看到了估计能气晕过去,苏飞这兔崽子什么时候要有这觉悟,他们都能少短几年寿。

莫翰接受了此等殊荣,干笑了几声,抹了抹手腕上沾的粉笔灰,又收拾教案和讲义,假装没看到下面骚动不已的小姑娘们,和苏飞。

坐第一排扎着小马尾的女孩在众多翘首以盼下,鼓起勇气开口:“莫……莫老师。”

莫翰恩了一声抬头,嘴角还是含着笑,女孩的脸蛋立刻变得红扑扑的,带着美好天真的稚气。

“那个,可……可以留一下您的联系方式吗?”

班级顷刻间安静下来,几十只耳朵恨不得贴到莫翰身上来。

年轻的生物老师叹了口气,既宠又无奈:“这样吧,你们这个礼拜好好听讲,等补课结束的时候,我就把手机号码写给你们。”

“啊——”鬼机灵鬼机灵的学生们拖长了音调以示不满。

莫翰笑眯眯地已经收拾好了书,站在讲台上敲了敲桌案说:“这个没得商量。”

随后他走出教室,剩下半句话轻飘飘地散在空气里。

“现在的高中生啊,不要总想着搞事情嘛。”

谢右还余惊未歇,苏飞就凑过来了:“你手机借我用一下。”他顶着大佬黑沉沉看过来的眸子,不安地咽了口口水:“快点。”

谢右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移开了眼睛,憋出一声滚,他倒是不稀罕手机啊,但是手机锁屏是吴琼。

两人各怀鬼胎地琢磨心事,最后苏飞屈服了,踹了踹前桌男生的椅子腿:“那什么,你笔记抄了吗,能借我看看不,我近视,看不清黑板。”

那男生心说这都两年了你终于发现自己近视了?那平时上课看的都是个鬼啊你。可虽然心里这么骂了,给还是要给的。

苏飞接过笔记本,翻了半天翻出一本没用过的本子,用狗爬字抄起了知识点。

这个大课间完了之后就是两节数学课,班里越临近上课越是死到临头须尽欢的闹腾,走廊里基本上没人,因为太热了,上个厕所都要出头汗,可偏偏有人喜欢呆在走廊上,比如谢右。

他很白,连带着脸,脖颈,锁骨,露出来的两截手臂,在日头下都要发光了,让坐在窗边的女生围绕陈圣俊的美貌展开了一系列日常对话。

“睫毛真长,鼻梁真挺。”

“我都看了两年了,看他侧脸还是觉得帅。”

“比起莫老师呢?”

她们对视一眼,因为这句话开始了相当火热的莫派和谢派之争,不消一会儿,战线就开始扩大到整个班级。

主人公之一的谢右正倚着墙,手里的饮料瓶已经被捏得变形了。

那个新来的代课生物老师,已经在二楼回廊和吴琼聊了五分钟,并且,刚刚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

可怜的塑料瓶发出了一声濒死的尖叫,伴随残忍的咯吱声,它的关节被彻底扭曲,最终殒命于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下。

莫翰和吴琼已经半年没见了,他觉得这个“干妹”的小脑瓜好像又机灵不少,难怪这么讨人喜欢。

吴琼撇了撇嘴,针对刚刚的摸摸头小声地嘟囔了一句:“摸一下给钱谢谢。”

莫翰对着她低下头,温柔无害地笑了:“没钱呀,不然你摸回去。”

吴琼呵呵笑了一声,完全知道自己认的这个干哥切开是黑的,没想到最近黑得都能出墨了。

莫翰哎了一声,刚想说今天晚上要和她一起吃饭,就看见一个容貌出众的黑发少年站在走廊尽头,神色极为不善。

突然嗅到了一股子醋味儿,也不知道酿了多久了,冲得很。

莫翰微微挑眉,像发现了什么很有趣的事情一样兴味浓浓。

“诶,那不是我代课班上的学生吗。”莫翰笑了,“叫什么来着?”

吴琼一脸无聊地看着他。

“啊!”莫翰突然醍醐灌顶的样子,“叫谢右。”

有趣的事情发生了。

吴琼在听到那个名字后突然回了头,和走廊尽头的少年对上了眼,随后对方写在脸上的不悦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慌乱和几乎察觉不出来的害羞。

如果谢右的耳朵尖没红的话。

一年前

海棠快败了,三三两两的残花缀在枝头,只余满地粉白,夜间来不及清扫,风一吹就铺了整条花路。

谢右双手插袋慢悠悠跟在吴琼的身后,他慵懒地舒展着眉头,踩过那些花瓣,眼中缱绻了开过盛季的海棠,都没有前面那个女孩来的半分令人心悦。

他已经五天没见到她了,谢右也不大想被对方看见自己头裹着纱布的模样,却又熬的心焦,就找了个机会从医院里溜了出来,面色还有些苍白。

迎着路灯把他的小猫送回家,又看着二楼的灯亮起来,他才倚着墙壁缓了会儿头痛,嘴唇毫无血色地沿着原路返回去。

快走到校门口时,他幸逢稀客。

两道汽车雾灯穿过黑暗,在仍然滚烫的夏夜里交织出了冰冷色泽,车身印出的巨大影子闯进掩入夜色的古树之间,张牙舞爪地撕裂了画面,半边天幕,半边铁蹄。

谢右慢慢眯起眼,感到视线内出现了一团一团光晕。

远光灯突然被关了。

“谢少爷。”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从主驾驶位打开车门,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先生让您上车。”

走廊尽头的少年一个侧身消失在了楼梯口,吴琼这才转过身。

她回头,发现莫翰好整以暇地抱着手,脸上满是温柔的戏谑,“认识?”

吴琼眨了眨圆滚滚的眼睛,说:“见过几面,怎么了?”

天边的云飘飘忽忽,也没眼前这女孩的心思难猜。

莫翰眯起眼睛调笑:“没怎么,长得真帅,是校草吧,好多小姑娘喜欢的那种。”

“关你什么事,好好教你的书,堂~哥~”

最后两声拉得特别长,音色又软糯,和撒娇无异。

谢右靠在走廊墙壁上,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宇宙无敌大傻子。

那是吴琼她堂哥,她!堂!哥!四舍五入一下相当于见家长了,而自己刚刚干了什么?!

他回想了一下,觉得给吴琼家里人的第一印象已经告吹了。谢右又突然想起今天在莫翰的课上自己一个人睡得开开心心,连苏飞都醒着。

他顿时心如死灰。

晚自习下课,莫翰和吴琼顺道一起回家吃顿夜宵,被养父母拉着家里长家里短了好久,天晕开大片大片墨色,闷热渐渐散去,凉爽宜人的夜风漾过窗外的海棠。

游母正在洗水果,唠唠叨叨的声音从厨房传过来,“琼琼也考到星大就好了,正好翰翰准备继续读研的吧,跟着哥哥也能相互照顾照顾。”

莫翰笑了一声,说:“那要她愿意的呀。”

吴琼的嘴里塞着小番茄,手里还抓着两个,像屯粮的仓鼠。

“不愿意。”她认真地看着电视,“我还没想好考什么大学。”

游母把洗好的车厘子端到客厅,顺便疼爱地敲了吴琼一个脑瓜子,可轻了,不舍得用力。

她把车厘子推到莫翰的面前,又抽几张纸擦了擦手上的水,“星大也比较难考。”

吴琼咽下嘴里的小番茄,俏皮的头发随着转头而微微晃动。

“考得上,但我还没想好。”

莫翰“哦”了一声,笑意掩在眼镜下。

饭后,她和莫翰走在路上,二人一前一后,也不急,就这么慢悠悠走着。

莫翰有一句,没一句地问她学习上的事,她也像模像样回答。

他突然转了话头,从语数英物化生猝不及防地跑偏:“小琼,高中里有没有喜欢的人?”

吴琼踩到了路上的一根树枝,生木清脆地应声而断。

“没有。”

她平静地对上吴琼的眼睛,后者正弯着嘴角,难得要抓住的一点清明却像树叶上残留的雨露,风一刮,就翻了。

无论是什么,他们都博弈过很多次,大事小事,都能当成一个局来互相设套,而此时她能明显嗅到,莫翰有占据上风的资本。

“小琼,你很聪明,从那时候就很聪明,所以,不可能连人类的这点事情都想不明白啊。”

说完后,他就笑盈盈地挥了挥手,示意别送了,徒留她一个人被笼罩在夜色中,皱着眉。

补课还剩两天结束,三班和所有心焦脑热的同级背道而驰,乖乖地坐在教室里做生物随堂练习。

笔尖的刷刷声混杂在空调运作声里,莫翰坐在讲台上,袖口挽起,正在批改昨天的生物作业。

没一会儿,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张填得满满当当的试卷,苏飞挑了挑眉,单手撑着讲台,青少年初具威压的气势铺天盖地而来。

莫翰拿过试卷,手里的笔不小心在卷身上拉出几道朱红的线,他有些抱歉地抬起头对苏飞笑了笑,却看见这小孩毫不掩饰自己眼里的挑衅,嘴角勾起一个嚣张的弧度,把他从上打量到了下。

这可不太好。

莫翰索性把笔帽盖上,“速度很快,下去自己看书吧。”

苏飞没动,对方的嗓子像浸了冰水,听着舒坦至极,他半边身体都倚在了讲台上,懒散得骨头都酥了:“老师不批吗,批完了我下去改。”改完了还来找你。

莫翰笑了,“我现在不批,等收好试卷会统一批。”

谢右正老老实实地翻书做题,还是比苏飞慢了几分钟完成,他顶着一张冷脸把试卷交上讲台。三班刚开始还会奔走相告说陈向二人从良了,多上几节课就发现,原来,只有生物课他们才当人。

莫翰摩挲过写得十分工整的名字,“哦……谢右。”他扶了扶眼镜,“你认不认识吴琼啊,一个在特优班的同学。”

谢右脸上的冰渣子扑簌簌掉了一地,他吞了吞口水,艰难地开口。

“我……”

莫翰却“盖棺定论”:“你们认识,绝对的。”

谢右愣着一双漂亮的凤眼。

莫翰看他那样,差点没笑出来,“搞不懂你们现在的小孩子,一个两个都扭扭捏捏的,问个认不认识都这么麻烦。”

顾及着还是在课堂上,莫翰压低了声音,又示意他走近些,谢右照做,明明一副狼崽子样,却乖得如同小狗。

莫老师贱兮兮起来也气质清隽,他说:“吴琼算是我堂妹,我看啊,她对你挺上心的,怎么就互相装起不熟来了呢。”

真是有悖师德,造孽啊。

莫翰在心里叹了口气,还准备给他的脑子开闸泄洪。

“你放学后送她回家有多久了?你真没发现,她总是故意绕远路啊。”

谢右脑子里跟放了场烟花一样噼里啪啦,各种情绪纠到一起,又像水炸弹一样四处溅开。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谢右下讲台还是懵的,一回位置就被苏飞逮住了。

他问:“你跟莫老师聊什么呢聊这么久?”

他抿着薄唇,耳根处攀爬上几抹粉色。

苏飞一看,脸色就诧异了,“你们聊什么了,还能聊脸红?”

“没什么。”

谢右声线平稳,微微阖上眼帘,深吸一口气,两口气,三口气。

不行。

他猛地起身,带倒了身后的椅子。

一班也在上数学课,教导主任讲课抑扬顿挫慷慨激昂,一节课喷的唾沫星子能淹死第一排的学生。上他的课睡觉是最方便的,因为他眼神不好,还不爱戴眼镜,看人必须要眯眼。

“吴琼。”教导主任眯着眼睛看第三排的某个女生,“这道题你来讲一下解题思路。”

女生半梦半醒中,被吓得立马诈尸。

其实不分特优班还是普通班,上课睡觉的美妙诱人之处都是一样的,尤其特优班脑瓜灵光的多,除了竞赛题以外,基本不用听,数学课倒头就睡,补觉。

而吴琼是睡得最肆无忌惮的那个,她突然被点名也不慌不忙,顶着睡乱的短发就开始机械地报解题过程。

教导主任时不时在吴琼的棒读中点几下头,等她念完了还不吝啬赞美之词:“精彩!请坐!”

吴琼坐下打了个哈欠,眼睛里都沁出了迷蒙的雾。

后座的窸窸窣窣声逐渐变大。

“谢右在窗外诶!”

“他真的一直在看着这里啊!怎么回事?”

“他干什么?!哇!不会是等着下课表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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