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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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唐相当蛮横无理,一把推开点餐的顾客,手就够到桑萝放银钱的铁盒子去,旁边卖包子的婆婆先看到,一把抓住叶唐的手,道:“你怎么又来拿钱了?你一个大老爷们好意思吗?自己只知道赌,就让自家娘子摆摊挣银子,一天到晚好不容挣那么百来文银子,全部被你拿去赌了,你但凡是个男人,都该心疼一下你家娘子。”

被叶唐不耐烦地推到了一边去:“死老太婆,每次就你最多事,总有一天我要砍了你。”

桑萝扶完被他推开的顾客,连道歉都没说完,又赶紧去搀住婆婆,她的脸色很难看了,叶唐还无所顾忌地去拿铁盒子。桑萝一把夺过,道:“先前说好的,你不能全部拿走。”

叶唐道:“滚蛋,你有多少赶紧给我拿出来,不要耽误我发财。”

岑妄听到这儿,已经预备起身了,他几乎看到一场争夺的爆发,而面对一个成年男人,桑萝无疑是要落下乘的。

但争夺没有爆发,只听桑萝心平气和地道:“你不能全部拿走,你总要留下一部分让我可以明天继续出摊,不然,我没法出摊挣银子,你也没地方拿银子,别说挣钱了,你恐怕连赌坊的大门也进不去。”

这大约是两人之间达成的协议,因为叶唐很快不耐烦地道:“行了,给你留五十文。”

说五十文就真的只有五十文,他把铁盒子内的银钱都掏空后扬长而去,婆婆心疼地问桑萝:“好孩子,这次又被他拿走了多少银子?”

桑萝用那种很麻木的语气道:“二两三钱吧。”

顿时馄饨摊和周边的摊上都是骂声,显然叶唐不是

桑萝看了他一眼, 是在犹豫,也是在权衡,最后她终于皱眉, 轻轻挣开岑妄的手,道:“我是想来这儿想赎一个人。”

唤月,岑妄还记得, 桑萝的贴身丫鬟, 后来被叶唐卖进了红袖阁。

桑萝那么没日没夜地卖着馄饨,想尽办法背着叶唐攒下银子来, 最先想到的不是逃跑,而是给从小陪她长大的丫鬟赎身。

岑妄缓缓呼出口气来道:“你随我来。”

由岑妄陪着, 一切就顺利了很多, 桑萝轻易地见到了老鸨, 并且把自己的意图告诉了她,红袖阁的姑娘多, 老鸨一时之间也想不起唤月是哪个, 便叫龟/奴去查。

在等待时, 桑萝局促地等着, 表现出对于红袖阁整个氛围的难以适应,岑妄注意着她, 应付起老鸨来就显得格外漫不经心, 老鸨笑了笑,并没有强求。

龟/奴很快便回来了,带回来的是一个坏消息, 在唤月被卖进红袖阁不到两个月的时候, 她死在了红袖阁。

无论是老鸨, 还是与唤月同住的小姐都说不清楚唤月的死因, 龟/奴回复前还仔细问过那些小姐,得到的也只是一翻的白眼:“红袖阁还能怎么死的,你比我们清楚,她的尸体?红袖阁的规矩不就是那样,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可能得去问乱葬岗的野狗吧。”

语气与其说是漠然,不如说是看多了后的麻木。

桑萝听得两腿发软,若非岑妄扶得快,她就要摔在了地上,桑萝的手无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其实与快溺死之人抱住浮木无异,桑萝感受不到任何的痛感,只是因为她把情绪尽数的都发泄在了岑妄的手腕上。

岑妄无声地忍受着,听桑萝喃喃自语道:“她才离开我两个月,我已经够努力了,她怎么就没了呢?”

她的神色和语气都是茫然的,仿佛是真想不明白。

她只觉一切的努力都是个笑话。

她无法请求叶唐回心转意,只能眼睁睁看着唤月被牙婆子带走,叶唐说是为了惩罚她之前的不听话,所以她只能听话,委曲求全,又自甘拿出血汗钱给叶唐,这才有了开馄饨摊的本金与自由。

可是最后她的忍气吞声换来的是什么?她的迟来与唤月的死亡。

这个世界总是这样荒诞,努力生活的人竹篮打水一场空,相反那些恶人却能放荡自由还不用担心恶报。

桑萝闭上眼,只觉红袖阁里到处都是的纸醉金迷的浪笑声如一把钝刀在她脑海里凌迟着,这时候,她终于感受到了扶在腰间的并不属于她的体温,她睁开眼,看到了岑妄关切的脸。

桑萝毫不犹豫地把他狠狠推开了,岑妄错愕地还维持着搀扶她的动作,似乎还在惊讶她的翻脸。

她冷冷地看着岑妄:“别碰我,脏死了,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岑妄对于桑萝的迁怒只觉得无辜:“你别冤枉错了人,唤月的死与我无关。”

桑萝却道:“无关吗?你是没来过红袖阁还是没有在这儿点过妓子?世子爷,你那点风流韵事早就传遍了上京,你还在这儿装什么纯呢。”

岑妄反应了下,才把给宝珠赎身、点楚楚弹过几首琵琶的事与桑萝口中的指责联系在一起,他想解释,但桑萝没给他这个机会。

桑萝道:“敢问世子爷当时在红袖阁挥金如土点妓子时是何感想?也与这些男人一样,丑态百出,叫人看着恶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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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妄随眼一扫,就能看到那些搂着小姐眼手都不规矩的男人是如何在放纵的,而那些小姐又是如何用身体取悦着这些男人。

他正要解释这些事他一件都没做过,但桑萝直接道:“如果没有你们需要一个地方放纵你们的欲望,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红袖阁,更不会有唤月这样无辜受害的女孩。岑妄,你在走进这个销金窟时,就跟这里所有的男人没有任何的区别了。”

桑萝的话让岑妄的脸色发白。

桑萝背过身去:“你先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岑妄动了动嘴唇,想要再为自己开解两句,可也知道此时的桑萝是没有心情听他的辩解,何况,桑萝的话也确实让岑妄想不到该如何解释。

岑妄最后只能关照了老鸨:“既然她不想见我,我便先走了,你照顾着她点,别让她被人欺负了去。”

老鸨满口答应。

岑妄做梦般走出了红袖阁,再回首时,觉得这金碧辉煌的场所像是一只无法合目的眼,在黑夜中倾泻出流金的眼泪来。

因为担心桑萝的情况,次日岑妄依然偷偷摸摸去馄饨摊看了眼,他原本以为经过唤月的死亡打击,桑萝无论如何都该消沉一段时间,他是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馄饨摊没有人,就去她家里找她。

但桑萝的行事永远都出乎意料,她的性格也远超于岑妄想象的坚韧,昨夜遭受那样的打击,她非但没有一蹶不振,新的一天还是照旧出摊了。

从她招待食客的言行举止看,岑妄甚至看不出她才刚失去了唯一的亲人。

若说不同,唯一的不同是摊上多了个帮她打下手的姑娘。

岑妄向隔壁摊主打听了,知道那个姑娘是刚被桑萝赎出来的红袖阁的妓子。

她大约觉得,那笔银子本就是为了救唤月脱出苦海的,唤月如今不在了,那拿它救另外一个姑娘也是一样的。

梦到此结束。

岑妄慢慢睁开眼,看着床帐出了回神。

梦里最让他在意的是桑萝在红袖阁对他说的那番话,说实话在那之前,岑妄确实是把自己与那些嫖/妓的男人区别开来的。

原本他就很少出入那种场合,不是青楼的目标客户,只是来上京后多去了几回,为的也只是听不同于锦端的曲子,顺便还救了宝珠,至于那些想法,他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是以,岑妄觉得他和那些嫖惯了的男人是有天壤之别的,梦里的桑萝能那么在意,大约是因为他没有解释清楚。只是不知道现实里她是怎样想的,毕竟宝珠的事他确实已经解释过了两次,但楚楚的事他不仅没有解释,还有意误导了桑萝。

如果现实里的桑萝和梦中的桑萝观点保持一致,倒也是可以理解。

岑妄心念一动,忽然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机会去验证一下这个梦境与现实是否存在关联,毕竟现实的桑萝没有经历过那些苦难,唤月也好好待在她身边,理论上来说,就她那样难得出门的情况,是很难会有那样深沉的感想。

就算桑萝已经不在乎了也没有关系,毕竟此事关乎他的品行名声,他觉得可以解释清楚的还是要解释清楚,至于点乐妓听曲的事,他也认可桑萝的做法,以后他也不会去了的。

想到这儿,岑妄便迅速起身,并且成功地在门口截下了正要外出的桑萝。

桑萝瞥他一眼,倒也不是不理他,只是态度很生疏,不像是夫妻,倒像是偶尔共住一屋檐下的房客。

她道:“不知世子爷有何贵干?”

显然她是觉得岑妄无事不登三宝殿。

岑妄道:“想占你些时间,带你去见个人。”

桑萝道:“我约了管事看账本,恐怕没空。”

她话说完就要走,岑妄伸手拦住她:“我有些很重要的事要与你说。”

桑萝皱了下眉头,也觉得奇怪,昨晚他们差不多把话说死了,岑妄还能有什么重要的事能和她说的,和离吗?那确实是重要的事。

于是她姑且同意与岑妄走了一趟。

岑妄边走边说开了:“北境多战乱,总有百姓流离失所,更惨的是还有失怙失恃的孤儿,所以在父亲的主持下,锦端官府每年都会拨一大笔银子去养百善堂,好给孤儿们一个家。但光靠官府出力是不够的,因此王府私下也在救济孩子,也没什么标准,外出时看到一个乞儿就能把他捡回来,给他衣服穿,叫他识字,还给他找差事,若是不与你说,你应该很难看出来,王府里有些下人就是百善堂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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