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珣拦电话的手悬在半空。
霍星叶筷子点在柔软的白米饭上。
杨叔手里握着汤勺, 金属凹面在汤汁中勾起涟漪,一层一层荡开……
空气凝滞不前。
电话里,杨林的讥笑响得异常清晰:“妈, 你知道楚珣除了是南大教授, 还是楚家长子吗?你知道那些花里胡哨的卫视台, 可你知道很多卫视台都有他妈参与控股的吗?财富榜前十唯一一个女人的独子,你觉得他身价是多少?”
杨姨沉默。
“霍星叶也是, 无数大腕追着捧着的红人霍哥儿,好多明星大咖找她画指甲都要提前预约,”杨林问,“你觉得, 人家为什么要抽出那么金贵的时间来山里陪你一个小老太太,还给您画指甲?一画几十万, 你付得起?”
信息量太过庞大……杨姨扯了一下僵硬的唇角,道:“你楚大哥和你哥哥是好朋友,我对他就像对亲儿子一样,星叶也是, 别忘了当初你怎么念的书, 你弟怎么念的书……”
杨姨是个爱干净的人, 家装整洁,挂电话那堵白漆墙面上更是丁点蜘蛛网都没有。
淡黄色调如绘着江南屋檐的旧画册般,屋檐下,温婉贤惠的南方女人教导子女的口气语重心长:“林子啊,我不知道你在外面听到了什么, 还是有人给你说了什么,但楚大哥和星叶对我们家这么好,我们不能无凭无据血口喷人,做人不能忘本对吧——”
“可你觉得楚珣为什么放着亿万家财不要,而是守在南大教书,逢年过节大包小包给你拎东西来不说,一拎就是好几年?”
杨姨一噎,干涸的唇瓣嗫嚅着,不知该说什么。
电话里“嗤”一声:“行行行,反正楚珣是你亲儿子,我说他是愧疚你说他是情谊,我说再多你都只相信楚珣,那么你自己去问问你楚儿子好——”
杨林最后那个“了”字尚未出口,杨姨胸口起起伏伏,“啪”一声挂断电话。
微风过境,屋前的竹林哗哗响作一片,屋后的家雀舒展着羽毛欢快啼鸣。
大黄和大喵觊觎同一块肉,磨牙切齿虎视眈眈望着对方,喉咙里“嗷嗷”的闷咽声滚在一片沉寂之中……
杨姨回头,正好看见站在身后的楚珣。
五官出众,气质清朗,可不就是一派温润如玉的形象,怎么会……
她努力想笑,法令纹却弯得分外沉重:“那个……杨林可能说错话让你见笑了,”囿于女人手间的围裙裙角被攥成一团,“你说句不是,杨姨就愿意相信你……林子可能也是在外面听了坏人的话。”
楚珣缓缓垂手,容色淡淡:“不是。”
杨姨怔了一瞬,随即松气般:“我就说不是嘛,怎么可能是你——”
楚珣纤长的眼睫遮得眼睛露不出情绪,出口嗓音如帛般,沉,静,不带褶皱:“自始至终……和杨木死因有直接牵连,或者说害死杨木的,只有我,”他搭在霍星叶肩上的手抚了抚,对杨姨道,“与她无关。”
风吹开了云,阳光便落进屋来,光镀在男人宽厚的身形上,线条从脚跟出发,勒出晦暗不明的影。
“啪嗒”,杨叔手上松力,勺子顺着光洁的瓷面滑到汤里,热汤“咕噜噜”冒出几个敷衍的气泡。
细小的声响被安静放大,大黄和大喵不知谁先动的手,“喵喵”“汪汪”地互相威愒,扭打成一团滚了出去……
一秒,两秒,三秒。
霍星叶“啪”一下放下筷子,腾身挡在两人中间:“杨姨这中间可能有什么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