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限与恩情划得明明白白。
方文华听罢大为光火,“就你这一点即燃的暴脾气,哪有一丝为人夫为人父的样!”
为人父,直戳秦止水心窝。
他痛极反笑,一字一句地说:“夫,我已经不是。至于父,方唐生的孩子,我不屑。”
“抛妻弃子,猪狗不——”
“方文华!”方唐一声厉呵,几乎崩溃,“你有什么资格骂他,是脑袋被驴踢肿,化了脓?”
“……”方文华愕然。
直呼姓名是女儿怒气巅峰,上一次发生在十几年前。
他震惊感慨,随后若有所思地瞅一眼秦止水,闭了嘴。
秋风微冷,方唐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看向站在门边的男人,“抱歉秦先生,往后不会了。”
秦止水回望她,眼底浮现一丝嘲弄,“不会再有往后,方老板。”
天色暗下来,气温一点点变凉。
方家一片死寂,仿佛所有温度和生机都被秦止水带走。
风停,院子里的树叶不再沙沙作响,大门敞开着,像在等待离去的人随时回归。
父女俩,一个靠在窗边,手中的孕检报告被揉得不成样子;一个对门而坐,揣在兜里的手摸着烟盒,几次要拿出来,又迅速推回去。
长久的沉默,谁也不说话。
直到厨房里滋滋作响的下酒菜渐渐烧糊,发出一股焦味。
方文华蹭得一下站起,“我的菜!”
说着,他十万火急般往厨房跑。
方唐眉头一皱,冷声道:“烧坏就烧坏,不许去。”
“……那菜我不要了,拯救一下新买的锅。咳!这味道好呛,必须赶紧处理,否则街坊邻里都要来瞧一瞧。”
“来了,正好宣布一下我和方文秀母子断绝关系的事。”
“糖糖!”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方文华有些心力交瘁,无奈道,“都依着你了,为什么还要整得外人皆知,方家名声往哪搁?”
方唐轻轻笑一声,“你该早点适应,断绝关系不过是开胃菜,紧接着会有离婚、出轨、生下野种等更精彩的内容。”
这些字眼深深刺痛了方文华,像是忽然苍老十年,他精疲力竭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
“为什么要这样,糖糖?”
“你还年轻,有很长的路要走,心中有怨有恨,尽管往我身上撒,为什么要搭上自己的名声和将来?”
“刚才,你为了秦止水指名道姓骂我的样子,跟过去好像。这么多年,能让你如此的,他是第二个。”
“我看得出来你很在意他,既然心中有爱,为什么不能包容一点?哪怕为了孩子。”
“别那么倔强,只要你解释,秦止水肯定回心转意。”
老父亲一点一滴,语重心长地劝。
方唐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问:“解释什么?”
“坦诚你的心意,告诉他不是为了怀孕才跟他在一起。”
“实话,我就是为了这个。”
“你!”
“觉得我离经叛道没有礼义廉耻,是不是?”
方唐讽刺道:“可结果双赢啊,方家香火有望,你夙愿以偿,不用再豁出老脸豁出命地催我结婚。而我,从此海阔天空,自由自在。”
“!!!”
方文华瞠目结舌,突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女儿,女儿也不曾明白他的用意。
他以手掩面,大力搓揉酸涩的双眼,随即抬起头,决心开诚布公。
“糖糖,我催你结婚,从来不是为了方家香火。”
“你这话,蠢货方世宝都不会信。”
“嗯,自你大学毕业起,我就在计算,如果二十三四恋爱,二十五六结婚,即便生二胎也可以不超过三十岁;如果二十五六恋爱,二十七八结婚,那就安安稳稳生一胎;如果到二十七八还不恋爱,那便走相亲一途,我学生多人脉广,总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在二十九岁之前娶走你。”
说到这,方文华摇头苦笑,“不怪你误会,这样的想法,谁都会以为我在催你生孩子。但我真正想要的,不是一个姓方的孙子,也不是一个他姓外甥,而是我和婉婉的女儿,在风险最小的年纪平平安安闯过生育关。”
即便过去多年,提到已故的妻子,眼眶依旧会湿润。
他偏头看向一边,声音沉痛:“糖糖,对不起!如果知道你为了怀孕生子,不惜结婚又离婚,弄得疲惫心伤,那么,一辈子单身又何妨?”
方唐背靠窗台,仰头盯着天空中一朵淡淡的云,瞧了很久。
它会聚成雨,还是会飘散?
谁知道呢!
她笑了笑,眉目舒展开来,语气却是冰冷的,“别提我妈妈,你不配。也别放什么马后炮,我不屑。你只需记得,方家的恩情,我们母女已经还清,往后我不会忍让一丝一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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