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8节</h1>
“陛下已经做主了,老臣还有何话可说,”杜仲从椅子上站起来,拂袖道:“老臣身体不适,就先告退了!”
丞相以天子的舅舅,同时也是辅政大臣自居,独断专行的日子也久了,但今天还是第一次这样不留情面地拂袖而去,朝堂百官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目目交汇。
然而御座之上的帝王仿佛一点没有被扫了面子的不悦,甚至和颜悦色道:“丞相身体不适,一定是国事操劳太过,让王太医给丞相问诊,再带过去宫里的几样药材,就说是朕的心意。”
大朝会以惠宁伯下诏狱审讯而结束,别人且不说,惠宁伯府已经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随着杨荣一声令下,龙鱼卫便如饿虎一般冲进了伯府,惊得里面的男男女女失声尖叫屁滚尿流。
“你们要做什么?!你、你们好大的胆子!”王秀兰尖叫道:“这里可是惠宁伯府,你们怎敢放肆!”
杨荣面无表情看着她:“我们是奉了陛下的旨意,缉拿惠宁伯王良,以及世子王贵,问讯石葭村杀良冒功一案!”
王秀兰大喊大叫,如同泼妇一般阻拦办案,被一个校尉抓住了头发,扔下了台阶。
她披头散发,摔得七荤八素,脑袋总算清醒了些:“什么,石葭村?杀良……不、不可能!”
“是谁告发的?是楚家那个贱妇对不对?”王秀兰面如死灰,嘶声力竭道:“不会有别人知道这事儿,只有她!我要杀了她!”
杨荣利箭一样的目光射过来:“你说什么?”
“我爹在石葭村杀人,南安侯是知道的!他害怕连累他自己,就把这事儿瞒下来了!”王秀兰大喊大叫:“南安侯死了,就只有楚嫣这个贱人知道了!”
杨荣的目光像两口深井,深深闪着黑光。
他跨上马去,拖着人呼啸而去。
王秀兰一把抓住一个想要从她身边溜走的女人,破口大骂:“你这浪蹄子,平日里我爹让你穿金戴银呼奴使婢的,出了事儿了你就想跑,没门!”
这小妾吃痛地一叫,却也不再怕她:“呸,龙鱼卫一来,伯府都要完蛋了,你还逞什么大小姐的威风呢!”
“完蛋了?谁说的,”王秀兰面色狰狞:“我不会完蛋的……只要杀了那个贱人,一切都会恢复原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更新慢一点,小天使们别着急,耐心等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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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丞相府邸。
陈国夫人一边服侍汤药,一边觑着丈夫的神色:“老爷,你自从上朝回来,就卧床不起,百官都在咱们相府门口等着问安,你也不见,是何道理?”
“不见,让他们等着去罢!”杜仲哼了一声,推开了汤药。
陈国夫人刚要说话,就听到管家来报:“老爷,夫人,宫中赐下药材了!”
杜仲直起身来:“是皇上赐下的,还是太后赐下的?”
“是皇上赐下的,还命王太医给老爷请脉。”管家道。
“看来皇上还是有心,”陈国夫人道:“记挂着他舅舅。”
杜仲神色稍缓,似是要掀开被子,却见身侧一人不紧不慢道:“相爷,皇上送来药材,相爷您若是接了,就是在云阳王和惠宁伯的事情上退让了。”
杜仲一顿,摩挲着锦被,神色变幻:“……不错,皇上虽然发了话,但做不得数,岂能不跟老夫商量就妄断大事?哼,反正老夫是绝不会同意的,把人打发回去,不见!”
陈国夫人道:“岂有把宫中使者拒之门外的道理?我说状元郎,你是老爷最看重的年轻才俊,你倒是说说,为什么不见?”
陈修从陈国夫人手中接过汤药,温声道:“相爷和皇上在与南越和谈的事情上有龃龉,相爷想要依靠云阳王平定百越,可皇上似乎不太想打仗,想要和谈。”
“和谈,谈什么?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还不吸取教训,”杜仲怒道:“那些南蛮,只有依靠武力才能打服,什么以德服人,都是假话!”
“朝堂之上的事儿,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明白,”陈国夫人起身道:“你们谈吧,我去见见使者,毕竟是皇上派来的人……”
杜仲又哼了一声,“皇上怎么了,论公,我是皇上的辅政大臣,论私,我是皇上的舅舅!”
陈修不紧不慢道:“是这个理儿,可皇上如今也三十而立了,总也有乾纲独断的一天……”
“乾纲独断?”杜仲道:“他四十岁以前别想着乾纲独断,做一个垂拱而治的天子就行了!”
杜仲冷笑了一声:“皇上想要云阳王撤兵,做不到!他要是明发诏书,老夫就让门下省驳回,他的诏书,出不了宫门!”
却听陈修道:“皇上指挥不动前线的官兵,可要收拾一个惠宁伯,还是有权力的,而且相爷也阻止不了……龙鱼卫,只听命于天子。”
杜仲怒火冲天:“只听凭一个女流之辈的一面之词,如何能给惠宁伯定罪,皇上也太儿戏了!”
“相爷息怒,”陈修娓娓劝道:“以下官看来,惠宁伯不论有没有罪,都不值得相爷搭救。”
“为什么?”杜仲紧紧盯着他。
“请听下官一一道来,”陈修道:“惠宁伯因何而封伯?因为他首告南安侯谋反,这确实是大功一件,可因此而封伯,是打破了将门以军功封爵的传统,无数勋贵子弟在沙场奋力杀敌,却还比不上告密换来的爵位,人心自然不服,对相爷的决策,有很大的议论。”
“而惠宁伯封伯之后,也无尺寸之功,”陈修道:“反而叫外邦之人当庭耻笑,说昔日的马夫居然也列位庙堂之高,这就是明晃晃嘲笑大齐国中无人,实在是难堪。”
杜仲仍然犹疑:“话是这么说,可王良毕竟有功,他的爵位是我力排众议给他的,如今锒铛入狱……我要不管他,岂不是自折羽毛?”
“相爷不管他,才是示以大公无私,”陈修道:“何必要一个满身臭名的人,败坏了相爷的名声呢?”
杜仲嗯了一声,眉头渐渐展开,似乎有所决定。
“爹爹,女儿给您送汤来了!”银铃般的笑声之后,一个豆蔻少女掀开罗帐,走了进来。
只见她颊边微现梨涡,娇俏玲珑的小瑶鼻秀秀气气地生在她那秀美的脸上,只是年纪幼小,身材尚未长成,虽然容色美丽,却掩不住容颜中的稚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