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官吏不由得一愣,狐疑地走过去,还真的从柜子里,取出了厚厚一叠卷宗。
查验无误,这官吏才貌似恭敬地请了个罪:“下官无知,还请相爷不要怪罪,下官告退了。”
陈国夫人气得摔了药碗:“小人得志!老爷,皇帝当真是不念情分,用这样的小人都逼你到什么地步了!”
“不逼死我不罢休啊,”杜仲冷笑道:“情分,哪有什么情分,一开始就没有情分!”
“老爷,你把卷宗交了,”陈国夫人担忧道:“这可如何是好?”
杜仲的唇边却露出自得的笑容:“交给他们查去吧,看能查出什么……”
杨荣被流放之地,乃是岭南。
岭南乃是烟瘴之地,到处崇山峻岭,飞湍瀑流争喧豗,更兼虎豹狼虫磨牙吮血,毒风瘴雨,侵蚀体躯,发配在采石场中,更兼官吏白眼,如牛马使,境遇之艰难,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杨荣自己受累不怕,只不过杨李氏体素羸弱,承受不了繁重的劳役,已经病了一场,如今拥被而坐,又添了咳嗽。
“我再去取个火盆。”杨荣道。
杨李氏喘了两声,道:“不用,就床边生些焰炎起来;屋后有一堆柴炭,拿几块来,生在地炉里就行。”
杨荣依她的话,见她依然嫌冷,又把衣服脱下来,给她盖上。
“皇上只罪我一人,”他捣了捣炭火:“又没有罪你,你何苦跟来呢?”
“都说夫妻一体,你什么罪责,不都得分我一半,”杨李氏道:“这地方环境是不好,可让我想起了牛蛙村,我只当是牛蛙村了。”
杨荣没有说话。
一阵风刮过,仿佛带来了簌簌的声音,杨荣耳朵动了动,将炭火拢到床边,才穿上衣服道:“羊叫了。”
杨荣在山林里偷偷抓了一只奶羊,这奶羊被他拴在林子深处,唯恐别人发现了,每天晚上偷偷出去,采一碗羊奶,给杨李氏补补身子。
杨荣取出毡笠子戴上,拿了钥匙出来,把门拽上,迤逦背着北风而行。
在山林里找了一圈,才看到这羊儿居然卧在石头上,已经成了一堆碎肉。
杨荣爬到树上,就见两只狼闪着绿莹莹的眼睛,又慢条斯理地将羊肉分食尽了。
他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赤手空拳是打不过狼的。
等两只狼餍足离去,他便要从树上跳下,却见远处山下,忽然燃起了冲天的大火,正是他栖身的草屋。
杨荣神色大变,跳起来便要去救火,只见火随风起,霎时便烧了半个天空。
然而还没有走出林子中央,却听两三个人说话的声音,往这里走来,就停在杨荣不过十数米的地方,立着看火。
“这回应该死绝了吧?”一个道。
“烧得尸骨无存,还哪儿有个活法,”另一个道:“你说他到底得罪了贵人什么?”
“知道太多了,就得死呗。”这人道:“走吧,回去跟宫里交差。”
“再等等,总得捡两块尸骨回去。”
两人走不过十步,就被杨荣赶上,抽出刀来,后心只一刀就放倒了。
杨荣劈胸只一提,只听见骨头被切断的声音,这人的头颅就飞上了天空,鲜血喷出来,甚至滴了几滴进了他的眼睛里。
那头颅滚下来,着实惊住了后面围上来的人。而火光照明之处的陈惇,眼中猩红一片,有如罗刹夜枭。
“我从始至终未发一言,以为保守秘密就可以免祸,谁知太后还是不放过我,”杨荣道:“杀了我可以,却杀了她!”
他把尖刀向前,往那人心窝里只一剜,将心肝提在手里,回头看时,那大火已经烧得遍地灰尘,草棚子“轰”地一声,垮塌在熊熊烈焰之中。
杨荣有如野兽一般嚎叫起来:“婉娘!”
作者有话要说:杨荣可怜么?
第六十三章
王庚走入大堂之中,拱手道:“各位大人, 我将神武军首领和漳州府官员的口供, 都带了过来。”
神武军假扮黑甲军出现在漳州府一事,几乎已经真相大白,口供确认无误, 也就是说, 指证南安侯谋逆最大的证据根本就是伪造的。
谁知主审的官员面面相觑, 道:“先别急, 武威伯,我们这里查验卷宗,出现了问题。”
“什么问题?”王庚问道。
“我只能说,这卷宗里出示的所有证据,都严丝合缝,”主审官员道:“找不出来纰漏。”
“不可能,”王庚不相信:“卷宗里说黑甲军无故异动,现在证明是假的……”
“可南安侯的供状上说, ”主审官皱了皱眉:“是他和云阳王商量好的, 云阳王……是谋逆同伙。”
“胡说八道!”王庚大怒:“南安侯哪儿有供状?”
主审官从厚厚的卷宗里仔细抽出了两页纸张,让王庚看:“……这就是南安侯的供状, 他承认谋反,承认在漳州府调兵,同时也供出云阳王是同伙,但当时审讯的人一致认为,南安侯和云阳王不合, 这是诬告,想要牵连云阳王下水……所以不肯相信。”
王庚怒火万丈:“侯爷绝不可能承认谋反,这手迹是假的,签字画押都是假的!”
“我们已经查验过,这的确是南安侯的字迹,也是他亲手画的押,”主审官叹了口气:“看来当年的案子没有冤枉,也没有办错。”
有了这份南安侯的供状,所有不健全的证据都变得□□无缝起来,这个案子翻云覆雨,一下子乾坤颠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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