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李太太大清早把李扬叫醒,催着他刮胡子,洗脸,换衣服。
李扬西装换上了,脸也整得白白净净,李太太又觉得他的头发太长,让他趁剩下的这些的时间,去楼下理发店花二十块钱修剪修剪。
逢暄昨晚收到乔漠消息,得知他周日没特别行程,可以休息一天。本想好好睡一个早上,却被姑妈的大呼小喝以及李扬恨不得震塌一座山的动静吵醒。
怎么睡也睡不着,逢暄干脆起床吃早餐。
李太太煮了稀饭,拿从老家带来的腌制干菜炒了盘鸡蛋。
逢暄就菜喝粥,喝到一半,李扬回来,顶着一头精神短寸。
李太太捧着碗稀粥出来,李扬就要上前接过来喝,被李太太一手拍开:“你还吃啊?”
李扬怔了一下:“你不说中午十二点一起吃的午饭吗?现在早饭都不让我吃了?”
李太太指着墙上的时钟:“你自己看看现在几点了,都已经十点多了。你到那个地方一个多小时,万一路上再堵个车。你行了,别吃了,快去吧。你等人一会儿不要紧,让人家女孩子等你像什么话?快去快去!”李太太推着他赶他走。
李扬犹犹豫豫地不肯动,李太太问他还愣着干什么。李扬支吾好半晌说:“你让逢暄跟我一起去。”
正喝完一粥想去再续一碗的逢暄顿住,眨了两下眼:“你去相亲,我为什么要跟着去?”
李太太也说:“你让你弟跟着干嘛?”
李扬又开始支支吾吾,眼神乱飘。他重重坐在沙发上,脑子不会转了似:“反正,反正……反正你不让他跟我一起,我就不去了。”
李太太没明白他突然闹什么,换平常李扬敢说句“不”,她早拿起扫把挥过去。但现在时间来不及,揍骂是不行的了。唯有跟逢暄说:“小暄啊,不然你也出去走走,陪你表哥去吧。”她拉着逢暄的胳膊,小声跟他说,“小暄,你就跟着他去。你表哥要是不太会说话,你得帮着他点,多说他一点好的,知道没?”
逢暄说:“那行吧,我陪着表哥一起。”
去换了身衣服,逢暄跟李扬出门。
一路上,李扬握方向盘的手在抖。不停擦汗,咽口水,叹气。比赴死还难受。平日动辄爱激情讽骂逢暄两句,今天却异常沉默。
李扬担心什么、焦虑什么,逢暄心里清楚明白。
他表哥,一个活了二十七八年的大男人,见到女人还会手足无措,紧张冒汗,语无伦次,大脑宕机。
李扬不知是不是自小被李太太打骂怕了的原因,怕女人的毛病从懂事起就有。本以为年纪上去后这个毛病会好,没想到长大后不仅不见好转,还越来越严重。
现在要他去相亲,去跟一个女人单独吃饭聊天,等于把他放到火架上烤。
在路口等红绿灯的空档,李扬手伸进纸盒里一下拿了四五张出来,擦干脸上脖子的汗。李太太发来消息,说女孩已经到地方等了。
李扬才刚擦干的额头,又冒出汗珠。
转过一个路口,到达约定好的饭馆。李太太订的包厢在二楼,208。
李扬走进饭馆大门,突然又不肯上楼。抓住逢暄的胳膊说:“你替我去。”
逢暄:“啊?”瞬间懵了两懵,挣开李扬的手,“不是,你都到这里了。你突然,突然让我去?再说,人家是要跟你相亲的啊。”
“你没听我妈那天说吗?那姑娘没看过我照片。你什么张三李四去她都不会认得的。”李扬戳着逢暄的肩,人还处在紧张状态,“你……你……你现在,你就是李扬!”
他表哥疯了。
逢暄得出结论。
吸了口气冷静下来,逢暄认真劝他道:“哥,别玩了。人家在楼上等你呢。”去拉李扬的手臂。
李扬甩开他的手,指着他鼻子:“你……你去不去?去不去?”
逢暄拒绝。
李扬激动地压着嗓音指责他:“你哥这些年白帮你白养你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他妈这些年就差没亲自喂奶给你喝!现在你哥我让你涌泉了吗?我就让你进去帮我跟人聊聊天怎么你了?怎么你了?这很难吗?”情绪激动混乱,他扒着逢暄的肩摇晃,“弟,弟,哥求你了,哥他妈求你他妈一次了,你他妈进去帮他妈哥一回吧!”声音愈发压不住变大。
逢暄注意到周围人逐渐移过来的奇怪目光,无可奈何答应下来:“好吧好吧,我帮你去跟人说一下。就说你不来了。”
李扬:“不行不行!你要是这样,她待会跟我妈说我没来,回家我妈不得揍死我?你就去聊,你就去跟她聊。吃个饭聊个天而已,你这呆样她看不上你的你放心。你就说你是李扬,知道了吗?”
逢暄按了按太阳穴:“我知道了。”
李扬大松口气:“逢暄,你是哥的恩人。去吧,快去吧。”
逢暄扛着临时转移过来的沉重压力上楼,来到208门口,他手放在门把上,闭眼深呼吸。打开门。
“……”
“……”
逢暄像突然遭雷劈似地僵立在原处。
包厢里坐着两个人。
女人穿着蜜桃颜色的粗呢套装,妆容淡雅,长相贵气。是李太太口中的仙女,李扬的相亲对象。
男人一件简单休闲的灰色卫衣,内里白色的t恤圆领微微可见。是难得穿得这么轻松的乔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