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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被孙泠关在地下室那会儿,他被孙泠的疯狂骇住了,不知道会在这里待多久,无缘无故旷工,他基本放弃回到工作岗位的打算。和领导通过电话后,意外获得几天的宽限,他想抓住这个机会。几天的平静相处,给他一种错觉,他觉得孙泠把他关在这里只是头脑发热,现在孙泠清醒过来了,再谈出去的事肯定比上一次结果好。
孙泠表现得足够像个正常人,除了晚上不睡觉外,其他时间看起来温和无害。天花板上的照明面板物有所值,逼真地模拟阳光,地下室所有事物,在明亮的光线下,都显出静美的样子,包括孙泠。到了这个时候,陈村往往忘了孙泠可怕的一面,夜间的一切挣扎亦被抚平,失去工作的明天和粗粝的生活好像永远都不会到来,两个认识已久的朋友,沉浸在当下,而当下,似乎长如一生,什么都是刚刚好,什么都不会变。他几次想起两人第一次在酒馆喝酒那回,那时,一切也都像今天这么好。他带着微醺的甜美心情回忆这些事,于是连带着他的记忆,也变得晃晃悠悠的。
现在,又是白天,阳光慷慨地照在孙泠身上。
孙泠正小心给垂丝海棠疏松土壤。海棠喜阳,模拟的日光终究是差些,在地下室待了几天,海棠的花瓣失去了润泽。孙泠在网上查资料,平日里又是施药又是施肥,昨日开了一朵新花,色泽艳丽,孙泠见了很开心,侍弄得越发细致。泥土溅到他身上,也不在意。土壤疏松完毕,孙泠又给花浇水,用那种很小的喷壶,洒水力道放得轻柔,怕把花叶打伤。
“孙泠……”陈村看他给花浇水,像看没有台词的电影,终于开口唤他。
孙泠身子震了震,喷壶侧着歪向一边,水洒到地上和他的拖鞋上,他恍若未觉。
两人同处一室,日常交流几乎没有,所以他突然唤孙泠,孙泠才会这么意外吧。
陈村看到孙泠缓慢地转过身子,露出惊喜的神色,喷壶还紧紧地握在手中。
“要不,我们一起出去吧。”
孙泠似乎不明白他的意思,表情怔怔的。
陈村从孙泠的表情中明白了他的疑问,“我们一起”和“出去”两个词是怎么连在一起的,出去就不可能在一起啊。
他想了想,轻声说:“还像过去那样,不好吗?有时间,一起喝喝酒,或者去郊外散步。”
孙泠脸色沉下去,转过身,又给花浇水,把阀门按了半天,没有水喷出来,他固执地加大力气,继续按,好像这样,就能有水出来似的。
地下室又恢复安静,按压阀门的声音像是一个人喘不过气的呼吸。
“孙泠……”好半天,陈村吐出这么一句。如果不算上大学那段时间,他在地下室称呼孙泠的次数,比这之前加起来的次数还多。他觉得以唤名字开头,比较正式,是谈话的姿态,让孙泠明白他是认真的。只是,还是枉然。
“我不是你脚下的那盆海棠,它是盆栽,根不在地上,换一个地方还能活。我的根在地上,根下面,连接我的生活。你这样,是把我连根拔起,我的工作怎么办?我的父母,我的朋友,她们怎么办呢?”陈村叹了口气,日光下的恍然终究只是逃避罢了,像个脆弱的美梦。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对不对?”
“是你女朋友吧?”
“什么?”
“你说的朋友,是你女朋友吧?”孙泠重重把喷壶一放,“我也是你朋友。”
陈村睁大眼睛,诧异道:“那怎么一样?”
“是啊,不一样,不可能一样。”孙泠自嘲地笑笑,“我早就明白了,所以我不会放你出去。”
“孙泠,你讲讲道理!”陈村有些生气,语气拔高,就显得尖锐。
孙泠却已经不理他了,弯腰拾起喷壶,向卫生间走去。
无论之前还是现在,和孙泠好说歹说,说不通的。陈村彻底放弃通过言谈让孙泠放他出去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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