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孙儿不知上哪捡的生菌,吃完又拉又吐中毒了。老人家守了一夜,眼看出气多进气少生怕就要不行了,这才抱着孩子冒雨出来找大夫。
婆孙俩没有别的家人,只有彼此相依为命。老人家年老体衰眼睛还不好使,孙儿发育不良还是个痴儿,她们没有生活来源,这些年来过得很惨很凄苦,可老人家坚持表示作人要懂得知恩图报,所以她从医堂打听到救了她们的好心人是新近京师远近驰名的花大人,这才寻寻觅觅地找到了这里来报恩的。
经她这么说,本意打算赶人的花家三口子登时话在喉间说不出口。
人家已经这么惨了,这时候再说赶人,良心何在?!
过不了良心那一关的花小术勉为其难道:“正好前几天才刚跟小翠花商量找个帮忙打理家务的婶子回来,要不就留她在家帮忙吧?”
阿爹点头,除此之外还能怎么办?也就只能这么办了呀。
老婆婆一听有戏,兴高采烈地拉着孙儿拜天拜地拜花家,哪知才刚弯下去老腰就嘎嘣一声折了,吓得花家个个赶忙给她扶腰倒水送软枕。
就这弯个腰还会骨折的架势,以后莫不是只能拿来供着的,哪敢让她干活呢。众人再看一眼小的,但见他双目呆滞表情痴傻的模样,心道这怕不是买一送一,一次性给家里迎了两尊大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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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把妹妹看丢之后,乔晗心里很打击。
起初他笃定乔娆娆一定是去了花家,特意在那附近埋伏了三天。可三天之后仍旧毫无成果,乔晗在确定乔娆娆真的不是趁其不备躲进花家之后,彻底慌了。
心里慌的乔晗每天早出晚归积极找人,这天也不例外,他回家换了身衣裳正准备继续出门,被他爹临时喊进了书房。
“爹?”
不明就里的乔晗来到书房,正见他爹环手坐在案前,面沉如水,眉宇间的冷色令人望而生畏。
待看清躺在案面上的那叠十分眼熟的资料,乔晗眉心一跳,心下咯噔。
威远侯睁开双眼,目光冷锐:“我允你进大理寺,不是让你利用职务之便,去查一些无必要不相关的事情。”
乔晗咬牙:“爹,孩儿不认为这是无必要不相关的事情。”
“当日墨凉太守胡不阿死得蹊跷,孩儿认为绝不仅仅是源于一个疯女人的泄愤,极有可能是他背后的那个人为了掩藏自己所布施的陷阱及其操纵的阴谋!”
“这件事不需要你来细究。”威远侯的语气坚决,不容任何疑议:“我已经说过了,不许你再查下去了。”
乔晗执拗道:“墨凉的案子根本不能称之为结束。”
“虽然随着当地富贾的董家满门被抄、当地太守胡不阿的死于非命,表面上这起官商勾结的贪污案已经尘埃落定,可实际上掩藏在背后的诸多疑点根本就没有得到真正的解决。原本只要继续追查下去说不定就能够揪出操纵一切的幕后之人,可现在线索被迫扼断,整个事实真相重回伊始,笼罩在疑云之中不得而出。”
乔晗攥紧双手:“就因为这件事背后的那个人是当今圣上要保的人,就能够任他逍遥法外吗?”
当初乔晗带着妹妹之所以前往墨凉,可不纯粹是去游山玩水,而是被他亲爹踢出来正经办案建功绩的。
后来威远侯不得不亲自出马前往墨凉,不是因为听说儿女涉险,而是因为这件案子背后所牵扯的麻烦太大,令他不得不亲自出面,赶来阻止儿子的继续追查。
然而乔晗却并不甘心,他回京之后入了大理寺,不顾阻挠继续暗中追查,未料还是被父亲发现了。
“数年前朝廷曾派巡察使前往墨凉,未料回京途中却暴毙而亡。他的死因蹊跷却未人任何翻查,巡察使是否带回有关墨凉的任何调查结果也不得而知,在随后三年没有得到朝廷的任何重视。”
“事实上那名巡察使在墨凉就已经受迫害而死,罪魁祸首是当地富贾董家家主以及就任墨凉的太守胡不阿。朝廷命官前往地方却死于非命这件事朝廷毫无所觉,设想谋害者究竟是怎么做到瞒天过海,并在随后之后数年仍旧逍遥在外无法无天?!”
乔晗深吸一口气:“我不相信仅凭偏远地区的地方富贾以及一方太守能够欺上瞒下至如此地步。”
“爹,你曾经说胡不阿背后之人是圣上要保的人。”
“身在墨凉又与京师拥有密切联系甚至能够让圣上亲自嘱咐让你前往墨凉扼止调查的人,我能想到的唯有蓝漪一人。”
第67章 谁也不能动他
威远侯皱眉,深叹一口气:“这件事无论再怎么查,都不会有结果的。”
“怎么不会?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区区一个外戚。”乔晗不服道:“我既然能一步步查到这里,总有一天能够查到最后,查个水落石出!”
“你怎么还不明白?”威远侯按揉眉心:“圣上有心替他隐瞒,不说三年五年,就是瞒上一辈子也绝不可能让人触碰真相,查到水落石出。”
“那名巡察使的真正死因是被上面动过手脚隐瞒下来的,或许在你之前已经有人察觉,或者在你之后也会被别人发现,但绝不会有人真的蠢到站出来据理力争深究到底。”威远侯眸光冷烁:“你自以为追求的事实真相已经不纯粹只是针对一个人或者一件事,继续追究下去你所触犯的是上面那位的权威。”
乔晗僵着脸,一点一点地收紧双拳:“爹,这不像你会说的话。”
明明真相已经浮出水面,幕后真凶却因为受到庇护而逍遥法外,而事实真相很可能就这样埋于一抔黄土之下,永无重现天日的机会——
这不是他爹会说的话,不是善恶分明、嫉恶如仇的威远侯会说出口的话。
威远侯淡淡吁声:“据我所知,那位巡察使的家人已经得到妥善安抚,并且拿到了极其优渥的补偿,这对他们一家没什么不好的。”
“可她们也已经失去了家人。”乔晗忿然说道,他摇了摇头:“爹,我真不明白,为什么圣上要如此偏帮蓝漪。就因为他姓蓝,是皇后以及蓝相的亲弟弟?”
“爹,难道你们一点都不觉得这是一种畸态吗?”
不知从何时开始,无论皇亲贵戚还是达官显贵,他们对蓝漪避如蛇蝎,敬而远之。这些人一方面碍于蓝家的纵宠无度,一方面则是因为圣上的存心庇护。
如今盛世太平国势安定,当今圣上根基稳固,决断英明而不庸碌,就算蓝家再怎么权势滔天也不到一手遮天的地步。而蓝漪仅仅是个依靠兄姐依靠家族权势的外戚子弟,凭什么受到天家的格外眷顾?
“不、不只圣上,就连你也都一样。”乔晗低喃,露出讥讽之色:“你不是在惧于天家威仪、不是碍于蓝家权势,你究竟在忌惮蓝漪的什么?”
威远侯暗暗蹙拢眉头。
这样的畸态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存在。对于当时还仅仅只是个十来岁的少年,这样的态度就像是一种刻意的避让,又或者说是一种变相的纵容。
威远侯是正统的皇亲,太长公主在宗室之中地位只高不低,论及背景出身比他蓝家高出一截,在朝同样深得圣上器重,并不畏惧蓝相的权势。
可正是这样的他爹,也毫不例外。
面对他的不解与责难,威远侯沉默地往后倚靠,环手吁气:“你与他有所过节?”